真央鼓了下嘴,意识到不妥,很快收回:“好啦。”
赤司轻笑出声,如轻鸿划过耳畔,痒痒的,又很好听:“八岁时,母亲送给了我一个篮球,不知道是时机正好还是我最深层的兴趣所在,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因为课程太满,只能借着月光稍微试试手感,即便时间很短,心情也能有效的好起来。”
也是从那时开始看夜景,无边的寂静融入负面意味的黑暗中,却并非毫无光亮,而更能清楚的做出指引。
白昼与黑夜纵然对立,换个角度哪方更为适合却未可知,事物的多面性正是如此。
他很久以前见过真央,留存在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在两家母亲的私下见面场合,真央跟在迹部景吾身边,小小的,软软的,迹部牢牢地牵着她的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敌意;真央却从迹部身后探过脑袋,半边脸,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他,冲他很灿烂的笑了。
第二次是母亲的生日,迹部夫人领着真央回来,迹部景吾没有同行,真央被安排给他,赤司带着她去逛花房,小姑娘很喜欢花,赤司正好不知道带她去什么地方才好,于是两人在花房待了差不多一整个下午,直到宴会开始才离开。赤司为她介绍各类花种,真央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会发出惊叹“赤司君好厉害呀”,一点也不敷衍,对他也不抗拒,更没有偶然从电视剧中看到的对于联姻不满的大喊大叫。
真央只是那么顺着往下走,不麻烦他多费心思,听他介绍完花房所有的花,就开始很自然的聊自己对于花的想法,最后说到了童话故事和古希腊神话中的传说上。
她很让人省心,以至于赤司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当时他做出的招待实在是太粗糙、太失礼了。
第三次是母亲的葬礼,自第二次正式的接触后,赤司有段时间曾经期待过再次见到真央,但听说她身体一直不好,有时候在练习马术、或者其他任何运动,甚至是打篮球时,他会偶尔分心想起:迹部真央是不是从来都不能做这些?她现在身体还是那么差吗?
母亲的身体已经有渐颓的趋势,赤司确实曾有那么一瞬想过:如果以后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又该怎么办呢?
疾病是很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无力回天。
母亲的葬礼上,赤司清楚的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改变了,真央跟在迹部景吾身边,与父亲一同安慰着哭的无法自抑的迹部夫人。大概是迹部叔叔说了什么,真央突然愣了一下,往他这边看来,然后她跑过来了。
“赤司君。”
真央声音有点哑哑的,如果那时候赤司有心注意,当场就能猜出她还在生病。
可他那时候实在无法从过度的悲伤中走出,真央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靠过来抱了他一下。
如他印象中的,整个人像是棉花糖那样软,带着不知名的香气,好闻又带着暖意:“赤司君。”
她又喊了一声,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
赤司感受肩上到微弱的湿热触感。
她哭了。
……
还有其他的场合,可只有这三次,赤司记得最为清楚,在前去机场的路长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分明知道不大可能会见到她,但赤司还是忍不住想,她会说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
他见过她的照片,每年都有,几乎是看着她成长,像是沉重的孤独中终于有了一个人陪伴,并且不会分离。
赤司于是想起了真央抱紧他哭的那时候,她断续着说了的那句话:
“不会……你一个人的……”
他不畏艰难、不惧挑战,却在母亲逝去的那刻,发觉那令人窒息的“必胜”指令中,只剩他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荒野。
可是真央出现了。
她比赤司所能预想的一切都要好。
赤司看着眼前望向窗外、沉浸在夜景中的真央,情不自禁地跟着她露出笑容的时机,分外简单而没有道理的弯了眉眼。
这或许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更胜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