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璋早就收到了消息，匆匆赶到悬崖下，要求他放了她们。</p>
看着陆璋紧张的神情，他莫名觉得内心郁结有所缓解，于是他让陆璋亲自选，两人之间活哪个。</p>
这样，谁死谁活，都是陆璋做的决定。这样，无论谁死，都等于是陆璋变相害死了她，死去女孩的家族是不会放过陆璋的。</p>
尽管陆璋面露悲痛，可他想也没想便选了月新竹。</p>
看着柳雪柠面上流露出的绝望，燕子穆知道她是深爱着陆璋的，这一刻，他又想到了小星，不知听闻他的死讯后，小星可会有所难过，她会不会为他掉眼泪？</p>
他轻轻叹息，这个傻姑娘，以后他不在了，她要记得，别再那么单纯了，朝中局势云波诡谲，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p>
她像一片羽毛，扫过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自此，那些阴暗的、邪恶的念头，通通被一扫而光。</p>
身后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他的心脏莫名地沉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陆璋不会轻易放过他，定会布好陷阱等他来钻，正因为如此，他才决定只杀一个姑娘，他想的是，另一个就用来做人质，换他性命吧。</p>
他回头，看到飞扬的尘土，远处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他举刀的手生出了冷汗。少女雪白的脖颈近在咫尺，他只要轻轻一挥便能血溅四方，陆璋就会背负来自柳家的愤怒，他却没有了动手的勇气。</p>
毕竟，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与她无关。</p>
“少将军，快啊！”长风催促道。</p>
燕子穆心一横，磷光闪闪的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他薄唇轻动，轻声对两个女孩说了句：“抱歉。”</p>
粗暴的大手粗鲁地将他捆起，那一刻，他心里难得的平静。那只躁动不安的燕子终于平静下来，安心栖息在他的心中。</p>
他想：爹、娘，孩儿这就来见你们。</p>
他想：小星，我曾经说我要做一个英雄，我做到了，我没有食言。</p>
初秋是燕子迁徙的季节，它们飞过沧海，掠过平原，它们的足迹留在街角、坊市，它们的身影出现在酒曲、话本中。</p>
在这个燕子向南飞的季节前，有一只孤独的燕子永远地留在了北方。他的肉体被皑皑白雪覆盖，他的灵魂停留在此处，无声守护着那白茫茫的纯洁。</p>
*顾明星番外：出嫁1</p>
元历504年10月4日。</p>
是个喜庆的好日子。</p>
宜嫁娶，忌丧葬……</p>
只是天气不怎么好，青色的石阶被雨水拍打着，溅起阵阵水花，雨水并不大，淅淅沥沥地下着，将天空覆成灰蒙蒙的一片。</p>
小路绵延至巷子的深处。</p>
远处，锣鼓声传来，喜庆的声音仿佛要将绵延不断的雨驱散开，响了好久才见一群村民披着红衣从雨帘中走出来，他们敲锣打鼓，脸上纷纷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队伍中的花轿格外醒目。他们的鞋底踩上潮湿的青白色石砖，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p>
村民旁边跟着一个气质温润的年轻公子，他骑在马上，身着喜服，胸前还戴了一朵大红花。</p>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了。</p>
马蹄声、寒暄声，以及最响亮的锣鼓声，渐渐到了门口。</p>
门里，一个婆婆正在给一位女子梳妆。女子长得极为貌美，只是她通红的双眼和眉眼间散发着的冷气，连脸上的妆容都遮不住。</p>
屋内陈设简单，但是女子梳着凤冠，头上插着数只金簪，金簪十分锋利，红衣上有金光闪动，金丝银线，不是平常人家用的起的东西。</p>
屋内一片沉寂，静到连红烛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都能听见。</p>
烛影摇晃，昏黄的烛光慢慢将两人的影子拉长。</p>
“花轿到了！”轿夫在门外吆喝道。</p>
婆婆看了一眼女子，神情似有纠结，浑浊的泪水决堤似的下落，她喃喃道：“小姐，休怪老身啊……老身也是迫不得已……”</p>
秋风萧瑟，从破了个洞的窗户灌了进来，屋内张贴的喜字摇摇晃晃落下。</p>
屋内的温度低至极点。</p>
女子站起身，婆婆将火红色的盖头披在她的头上，女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p>
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裙子很长，她几乎是趿拉着裙角走出去的。</p>
她上了轿子，上轿子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p>
密密麻麻的锣鼓声再次响起，轿外，人人都沉浸在成亲的喜悦之中，一队火红人影衬着一顶金凤华辇，一路上敲敲打打，衬得这阴雨天也分外喜庆。</p>
前面骑着骏马的男子，自从府中出来接亲后，嘴边一直噙着一丝喜悦的笑意，一向温和淡定的他在成亲的时刻，竟显得英姿飒爽。</p>
窗外的雨飘飘洒洒，妄想飞进轿子里，却被厚厚的一层帘子挡在了外面。</p>
轿子里黑压压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有些令人窒息，女子却只是坐着，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的神情。</p>
兴许是轿子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红盖头中间的那部分有些湿了。</p>
敲锣打鼓声终于停了下来。</p>
颠簸的轿子也停了下来。</p>
她下轿的时候，又是一个踉跄，身体还未从空中跌落，便被纳入一个有力的怀抱。</p>
她从那个怀抱里挣扎出身，新郎牵着她的手臂，缓缓走进大厅。</p>
“一拜天地！”司仪高呼。</p>
坐着的宾客鼓起了掌，纷纷高声叫好。</p>
她呆愣在原地，直到身边的新郎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缓缓跪下，朝天地虔诚地一拜。</p>
她本就瘦削，如今穿着这身宽大的凤袍，更显清瘦，凛冽的秋风从四面八方接踵而至，从她空空荡荡的衣袖里灌进去，刺骨的寒意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p>
“二拜高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