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之上的大周天子,面无表情,深沉的目光越过跪在地上为段临求情的几位官员,死死盯着华盖殿门口朱红廊庑前小跑的身影。风</p>
不知道下一刻,这个传话太监口中的段临,又是怎样的语出惊人!</p>
“禀圣上,奴婢奉旨传话。”</p>
传话太监抖着身子叩首,硬着头皮将段临接下来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p>
“段大人说,朝中第三邪臣乃为六部天官。吏部诸官,中实险诐,巧言令色,又心疾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彰其过,匿其美。有此奸臣掌‘班秩迁除,平均铨法’,圣上又如何能赏罚得当、任人唯贤?”</p>
吏部尚书王维全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正欲辩解。</p>
那传话太监又道:</p>
“如若不然,那山西都指挥使又怎么会,一听到屯田制改营兵制的口风,就起兵造了反?可见吏、兵二部蝇营狗苟,姑息养奸,擢升之人尽是唯利是图、虎豹豺狼之辈!”风</p>
“你!休得胡言!”兵部尚书谢怀彬对着传话太监喝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又开始没底。</p>
哨鹿围场兵变一事原本已时过境迁,段临此时翻出又待如何?</p>
传话太监应声闭口。</p>
上首的皇帝萧靖禹却垂着眼皮,抬袖制止了谢怀彬的辩驳,极为平静地对传话太监道:</p>
“说下去。”</p>
“奴婢遵旨。”</p>
传话太监却将头垂得更低,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得罪的人,脊背上更是冒出一片冷汗:风</p>
“......段大人还说,他就知道自己一番话说出来,王、谢两家大人必会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如今将时疫不治、贪墨灾粮之罪名推到平南侯头上;又拉出宗亲扛那兼并土地之罪,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于朝廷,实乃馋臣所为。”</p>
“然则,文臣罪行罄竹难书,武将世家更好不到哪去。神机营总兵闭目塞听、致使内外勾结乱政;漕运总兵尸位素餐、纵容贼寇劫掠漕船;风陆两家更是私门成党,以富其家。如今大周狼烟四起,北有瓦蒙虎视眈眈,南有蛮部犯上作乱,东南倭寇,东北丹巴,兵连祸结之势渐成,全赖这些贼臣,养寇自重!”</p>
听到这里。</p>
参奏的数人心中尽是松了口气。自己既惹了一脑袋官司,那些领兵打仗明面捞油水的,也别想独善其身!</p>
反而是刑部尚书陆云礼,心中五味杂陈。</p>
老师此举,将开国四大世家得罪个遍,无非是怕陆家被他死谏迁怒,落得个教唆阁臣诽谤朝廷的罪名。也好以此,绝了自己为他求情的心思。</p>
可是老师这般批龙鳞,到底是不值得啊!风</p>
皇帝萧靖禹渭然长叹:</p>
“如此说来,倒是朕,既无君德!又无贤能!如若不然,怎会纵得我大周朝野上下,尽是些祸国殃民的酒囊饭袋!”</p>
二位王尚书没有接言,谢怀彬没有接言。</p>
其余一干人等也沉默着,就连一贯巧言令色的太傅谢弼,也不敢于此时回圣上的话。</p>
接着,上首的天子声音骤然一冷:“段临诱秦诓楚,诽谤朝廷,刘元海还等什么!打!”</p>
传话的太监躬身退下,陆云礼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浑身冰凉。</p>
午门外大雪如絮。风</p>
凛风刀割般刮在刘元海脸上,他蹲下身子,看着刚刚被两根廷杖击在后腿弯处的,跪在石砖路面上的段临,抬袖虚虚掩唇话音更低:</p>
“段大人,这又是何必?死到临头,不给家人带个话吗?”</p>
刘元海到底明白,段临方才的那些话,亦是保全自己,此时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p>
岂料,段临非但不领情,却是声音更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