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历1244年，誓言城·欧泊斯。</p>
伯洛戈坐在路边，嘴里叼着烟，面无表情。</p>
“阿黛尔，我就快帮你复仇了。”</p>
他喃喃自语着，随手将燃烧的烟蒂向前丢去，落下又弹起，带起星火，消失在了路旁流经的小河里。</p>
河水湍急，自视野的另一端起始，匆匆地消失在了黑夜的另一端。</p>
这样的河流在欧泊斯内有很多，它们的主干为一条沿着欧泊斯蜿蜒而过的大河，那条大河被称作莱茵河。</p>
它流经诸国，据说其源头，在莱茵同盟的最深处，只可惜伯洛戈这辈子都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验证这一切。</p>
望着远方犹如群山的楼群，凝视了好一阵后，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还在泛光的手掌，或者说血管。</p>
病态惨白的掌心里，正时不时地闪过青色的光芒，那光芒源自血肉之中的血管，就像通电的电路，迸发出耀光的轨迹。</p>
作为债务人的伯洛戈，实际上和恶魔有着一定相似的地方，就比如他的灵魂缺失了一角，暴露出了犹如深渊的空洞。</p>
空洞会令人饥饿、扭曲、变成怪物般的恶魔，迫使恶魔渴求着他人灵魂，驱动债务人赎回自己的灵魂。</p>
伯洛戈在黑牢里时，就为此困扰过，每当饥饿感来袭时，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p>
就像……就像身体的内部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洞，旋转吞食，它贪婪地咬食着周边的一切，将骨骼与血肉，一切的一切都要吞入其中般，物质相互挤压、崩塌，最后塞进那细小的孔洞之中、鲜血淋漓。</p>
身体上的痛苦后，便是精神上的折磨，你会感到口渴、饥饿、困倦、疲惫等等负面情绪，你试着满足自己，试着饮水、进食、休眠，可遗憾的是，空洞永不满足，唯一能缓解它、填满它的、唯有灵魂。</p>
躁噬症，黑牢里的人是这么称呼空洞躁动时的症状。</p>
每当躁噬症发作时，伯洛戈都被折磨的直想啃墙皮，出狱后，他一度担心躁噬症的爆发，可在伯洛戈杀死第一头恶魔时，他发现了异常。</p>
青色的光点。</p>
凡是被伯洛戈杀死的恶魔，死后身上都会溢出青色的光点，他在战斗中对敌人套过几次话，最后得出结论，这样异常的光点只有自己能看到。</p>
一开始伯洛戈不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就当做自己“恩赐”启动时引发的异象，但很快他便注意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躁噬症的折磨了……</p>
在询问杰佛里相关的知识后之后，伯洛戈推断出了这些青色光点的本质。</p>
灵魂的碎屑。</p>
只要杀死恶魔，伯洛戈就能从它们的残骸上，吞食灵魂的碎屑。</p>
他并不清楚这是从何得来的能力，只好归结于当初自己与魔鬼立下血契时，附带的能力。</p>
比起自己的“恩赐”，伯洛戈更满意于这份能力，每次砍翻恶魔后，灵魂的碎屑都会被融入体内，去填补灵魂的缺口，令空洞得以宁静，以延缓躁噬症的爆发。</p>
就像饱食一顿的恶鬼，“进食”之后伯洛戈都会有种极大的满足感，伯洛戈甚至怀疑，自己如果恶魔砍的足够多，会不会有一天，能将缺口完全填补，令自己的灵魂重新完整起来。</p>
不过那种事情还是有些太遥远了，砍了一年的恶魔，也仅仅是让自己摆脱躁噬症的折磨而已。</p>
可只要活的够久，砍的够多……或许，或许这并非不可能。</p>
晚风有些寒冷，不自主地裹紧了衣服，可衣服破破烂烂的，被烧的到处都是窟窿。</p>
回过头，教堂正处于烈火燃烧之中，伯洛戈注视着烧焦的废墟，在想要不要凑到大火旁取暖，但看到那些围在街道旁的人，想想又算了。</p>
教堂崩塌于怒焰之中，其中埋葬着恶魔。</p>
蛮诗意的一幕，但伯洛戈有些头疼，已经能想到老板对自己说的话了，“只是狩猎个恶魔而已，没必要把整个教堂都点了吧”诸如此类的抱怨话。</p>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伯洛戈每次过分投入于“工作”后，都会忘记周遭的环境。</p>
“真倒霉啊。”</p>
伯洛戈低语着，他是个倒霉鬼，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便是一直维持着倒霉的现状。</p>
“一晃都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啊。”</p>
想到这些，伯洛戈便想起了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之前的模样，或者说，自己的前世……至少他认为那是前世。</p>
和穿越不同，伯洛戈更像是重生在这个世界上。</p>
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在这个世界里，一处普通人家里。</p>
刚开始伯洛戈慌张的不行，但绝对的现实面前，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办法，只能坦然接受，于是这么普普通通地活了下来。</p>
伯洛戈对于自己人生的计划，规划的很好，先是安安全全地长大，熟悉这个世界，然后搜集有关的情报——他不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一次偶然。</p>
对，伯洛戈一直觉得这不是一次偶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有着什么原因，只是他尚不知晓。</p>
计划的很好，但现实很骨感，不等伯洛戈进行什么人生理想的追求，他便意识到一件事。</p>
伯洛戈在这个世界的家庭并不富裕，只是普通家庭，家里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伯洛戈去念大学，对这个世界有更深一步的了解。</p>
所以在伯洛戈成年后，他便要为财米油盐奔波，误打误撞下，他参军当兵，在某次巧合下与魔鬼做了交易，得到了“恩赐”，成为了所谓的债务人。</p>
起初伯洛戈还因自己获得了超凡之力而欣喜，终于有能力更深一步地了解这个世界了，可喜悦还没持续几天，他便因债务人这一身份被逮捕。</p>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与魔鬼有关的事情，都被严加警惕着，根据老板所说，能杀掉的家伙，便杀掉，杀不掉的家伙，便关起来。</p>
不幸中的万幸是，伯洛戈属于杀不掉的那类。</p>
“伯洛戈·拉撒路！”</p>
呼喊声将伯洛戈唤回了现实，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看向那在火光下，朝着自己挥手靠近的男人。</p>
“呦！杰弗里。”</p>
伯洛戈随意地回应着。</p>
杰佛里·卡加，目前负责对接伯洛戈的人，名义上老板，他总是穿着那身破旧的黑色大衣，戴着黑色的帽子，中年发福，肚腩微微凸起。</p>
他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伯洛戈曾说，杰佛里要是当爷爷的话，他的孩子一定会很喜欢他，只是这副和蔼的模样，正被升起的怒意取代。</p>
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面对面。</p>
杰佛里反复地深呼吸，试着令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声音从他的牙缝里勉强地挤出。</p>
“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呢？”他一脸悲愤地举起双手，指向燃烧的教堂，“哇！这么大个的教堂！就这么点了！”</p>
“谁知道呢，可能是神父在最后一刻迷途知返，决定浴火忏悔呢？”</p>
伯洛戈乐呵呵地，努力推卸着责任。</p>
刺耳的警笛声划过，短暂的骚乱后，消防车也抵达了这里，控制着火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