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瑕听到刘金锁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p>
“娘的，这群含鸟猢狲狗水匪，要让老子捉到，老子剁死他们……”</p>
既然这么说，李瑕也就知道聂仲由并没有捉到那群水匪了。</p>
外面脚步声、对话声细细碎碎不停，不一会儿，聂仲由一掀帘子走进了李瑕的帐篷，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之意。</p>
李瑕于是把怎么遇到水匪、如何逃出生天的过程又说了一遍。</p>
聂仲由是个仔细人，问得比林子详细得多。</p>
末了，他看着李瑕，道：“从我见到你到现在，十天，你杀了五个人了。”</p>
“不对吧。”</p>
“哪不对？”</p>
“我们认识十一天了。”</p>
李瑕本想说自己只杀了四个人，话到嘴边改了口。</p>
聂仲由想了想，点点头。</p>
李瑕问道：“你们没找到那股水匪？”</p>
“没找到。”聂仲由道：“我沿着长江向下游搜了一遍，一无所获。这附近匪盗猖獗，既不知是哪股水匪，也打听不出他们落点脚在哪。”</p>
李瑕想了想，问道：“有纸笔吗？”</p>
“做什么用？”</p>
“我来算一下，也许可以算出他们从哪里离开的长江……”</p>
聂仲由于是去寻了纸笔来。</p>
之后李瑕就闷头在那里写写算算，画着让人看不懂的符号。</p>
好一会之后，李瑕抬起头，把手摊到一米长，问道：“这么长，是几里？”</p>
聂仲由道：“三百大步为一里，你这是三尺。”</p>
“唔。”</p>
“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那艘船消失在视野里的……”</p>
李瑕问了几个问题，复低下头来在纸上写算，末了，道：“距采石矶下游大概三十里到四十里左右的地方，可有支流汇入长江？”</p>
聂仲由又去把韩承绪找来，还带了一张地图。</p>
韩承绪眯着老眼在地图上寻摸了一会，道：“南岸有一条河，叫慈湖河，在猫子山下注入长江。”</p>
“那这股水匪该是把船划进慈湖河了。”</p>
“你怎么知道？”</p>
“算出来的。”李瑕道。</p>
他知道自己游泳、步行的时速，就能算出昨天游了多远的路程，以此推算出江船的时速，最后再根据江船在聂仲由眼中消失的时间和在自己眼中消失的时间，大概就可以算出它行了多远才离开长江。</p>
很简单的公式。</p>
聂仲由听得云里雾里，最后也懒得管李瑕是怎么算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把船划进支河，而不是靠岸弃船了？”</p>
李瑕道：“人家是干这个买卖的，当然不会把吃饭的工具丢掉。”</p>
道理聂仲由当然知道，只不过是下意识这样问上一嘴，把话题从他完全不懂的算式上岔开。</p>
他站起身，眼中满是森然之气，道：“我们回去，做掉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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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良塘。</p>
这里依山傍水，周围的戴山、娘娘山、稽山环绕着一片湖泊。</p>
湖泊经由一条小河与慈湖河相连，再由慈湖河汇入长江。</p>
江浦十八怪的水寨就藏在这里。</p>
水寨不算大，因为他们是盗贼、不是反贼。他们走的少而精的路数，只有十八个亡命之徒为伍，生怕人多了闹出什么声势。</p>
“鱼鹰怎还不回来？”</p>
说话的是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三十岁左右，三络长须修得很漂亮。</p>
他名叫史恢，诨号“妙算盘”，乃是这股水匪中的老二。</p>
这次劫船，史恢是留在水寨里看家的三人之一，但整个计划是他一手布置的。</p>
“是啊，鱼鹰怎还不回来？”有人附和道，“不会被那狗崽子反手做掉了吧？”</p>
佘定道：“怎么可能？鱼鹰那水性、那武艺，十个狗崽子都做不掉他。”</p>
史恢皱了皱眉，拿起一支弩仔细端详起来。</p>
佘定大马金刀地坐下，问道：“咋样？你说这东西值钱吗？”</p>
“这不是值不值钱的事。”</p>
“那是不好卖？”</p>
“我是怕这批人来头不小。”史恢道，“这是禁军所有之物啊。”</p>
佘定道：“那应该很值钱吧？”</p>
史恢不理这茬，又拿起一把缴获的单刀，与那豁了口的单刀两相对比，啧啧叹道：“不寻常，不寻常……那白毛鼠招供说那些人是官差，我看，何止是官差，就是禁军。”</p>
佘定一拍大腿，吆喝道：“又怎样？就算他娘的是禁军。我看这狗屁禁军比平时我们杀的那些普通护卫也没什么两样嘛！”</p>
“这次不是死了两个兄弟了吗？”史恢道：“这么多年了，我们哪次吃过这样的大亏？”</p>
佘定一愣，又想到那两个死掉的兄弟，眼眶一红，哭道：“我可怜的兄弟啊。”</p>
一边哭，一边拍开一坛酒往地上洒。</p>
“老六，你爱喝多喝点……”</p>
史恢听着这碎碎念，又想起审问白茂时得到的那些消息，有官差到牢里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人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