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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二十章 真相大白

他们本来就希望太子登基,兴起对大食的战事,但又慑于当今圣人的威望,如今圣人主动禅位,岂不是两全其美?</p>

但有几位官员的神情,则发生了瞬息间的变化。</p>

有种浓浓的后悔。</p>

早知如此,何必要费尽心机地设计?</p>

“李弘这一退,确实大大地消弭了国内的矛盾……”</p>

“可有些事情,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p>

相比起内外官员的心思,小黑的视线再度转到了兰玛珊蒂上。</p>

此时这位扮作内侍的舞姬,已然混入一群道士之中,披上道袍。</p>

《圣寿乐》不是唯一的大曲,仅仅是作为此次千秋节的开场,结束后就轮到这群道人登台,上演祭祀大曲《神乐》。</p>

而兰玛珊蒂能混入这群人中,可见袁氏确实是幕后的设计者,如今已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最后时刻。</p>

小黑目光微动,身形一闪,飘然而下。</p>

一旦让神女降临的戏码,在千秋节中上演,即便事后拆穿是假的,也会引发轩然大波,于国有百害而无一利。</p>

这个道理,相信上官婉儿不会不明白,之所以放任,肯定有别的原因。</p>

但她不愿意继续耗下去了。</p>

弄清楚真相,再做出选择,总比这般被动等待要好。</p>

“姐姐何必着急呢?”</p>

小黑一动,婉儿的声音立刻传来,但她并不理会,掐了一个隐身咒,眨眼间消失在主殿中。</p>

片刻之后,杨再威的耳畔就响起了小黑的声音:“你那边如何了?”</p>

杨再威嘴唇轻颤,传音道:“贾思博不是参与者,但似是知道内情,正在拖延时间……”</p>

小黑道:“兰玛珊蒂与其幕后者的阴谋,没能瞒过大唐的高层,却被有意纵容,最终真相如何,犹未可知,我准备先查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再做出应对。”</p>

杨再威微微颔首,朝后一退,不见了踪迹。</p>

半刻钟后,贾思博侧头,才发现身后已是空无一人,这位宰相并不诧异,只是喃喃低语着:“没有用的,这是执念,谁都阻止不了的执念啊!”</p>

小黑听不到贾思博的自言自语,也不会在意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她先是在大殿转了一圈,然后直接来到了兰玛珊蒂的身后,贴近了观察。</p>

兰玛珊蒂一无所觉,先是垂着头等待,但终究忍不住,趁着众人不注意,看向大殿之上,眼神中透出清晰的恨意。</p>

小黑注意到,此女敌视的目标,不光是唐皇李弘,还有李唐皇室中的英王李显。</p>

事实上,此女的母亲,正是李显的妻子韦氏,即历史上的韦后。</p>

只不过相比起历史中那位至少风光过一阵的执政皇后,这个世界的韦氏,既没有与李显同甘共苦的经历,后来又因为口出恶言,怒骂武后,直接被李显休妻。</p>

韦氏心高气傲,险些疯癫,好不容易在家族的安排下再嫁,与第二任丈夫生下了女儿,风光早已不在。</p>

主要是京兆韦氏在世家衰败的大趋势下,受到了重点关照,有一脉甚至铤而走险,参与谋反,结果自不必说,被内卫直接缉拿,人赃并获,家族子弟统统入狱。</p>

韦氏最初没有受到牵连,但她本就有抱怨之心,常常在家中谩骂皇室,听了这个消息后惊怒交集,竟是一病不起,临死之前,安排女儿逃走,兜兜转转之后,最终成为了大食舞姬。</p>

“娘,经历了十多年的困苦折磨,女儿终于重回旧土,有了报仇的机会!”</p>

“这一次,孩儿定让整个李唐皇室,从此不得安宁,更要使这唐人的天下,再陷无尽的战火,你九泉之下,得以安息!”</p>

兰玛珊蒂身躯轻轻颤抖了一下,强忍住心中的期待,低下头去,握住拳头。</p>

在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中,第二场大曲准备。</p>

《圣寿乐》的舞者退场,《神乐》的道士鱼贯入场,兰玛珊蒂深吸一口气,举步入内,却是朝下走去,进入了高台内的暗道中。</p>

准确的说,这不算暗道,而是正常的表演通道,让舞台的演出效果更上一层楼,结果被有心人利用。</p>

但当兰玛珊蒂即将到达指定位置,脚步猛然停下。</p>

因为前方接应她的人,已经软软倒在地上,正中则是一位白发道人负手而立。</p>

兰玛珊蒂脸色变化:“袁氏族人的图谋,果真瞒不过真武观主!”</p>

“袁天罡”转过身来:“你们瞒不过的人很多,不仅仅是老道……”</p>

兰玛珊蒂冷笑一声,已然冷静下来,反唇相讥:“明人不说暗话,在我面前,阁下何必还要装成百岁老道呢?正如我接下来所扮的神女一样,都是欺世盗名的把戏罢了!”</p>

“袁天罡”看了看她:“此言不无道理,既如此,贫道就以真面目示人吧!”</p>

说罢,伸出手掌,在脸上揉捏起来。</p>

并没有揭下什么人皮面具,但五官已然随之变化,露出了庐山真面目。</p>

忽略被特意染白的发色,他的真容果然十分年轻,别说百岁老者,或许连四十岁都不到,完全是靠着精湛的功力和高明的易容,才有了仙风道骨的模样。</p>

但跟进来的小黑,目光却是一凝。</p>

这个人太眼熟了……</p>

怎会是他呢?</p>

兰玛珊蒂显然不认得,心头惊疑,倒是不敢刺激对方了,稍稍服软:“是小女子失礼了,还望观主宽宏,伱我如今同舟共济,待得神女天降,万众敬服,以后的大唐,便是你我的天下了!”</p>

“袁天罡”失笑:“袁氏或许会作此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你出身高门贵女,十数年的颠沛流离更增阅历,总不会如此天真,不过是仇怨满怀,回来复仇罢了!”</p>

兰玛珊蒂的眼神冷了下来,再度威胁:“依观主之意,是准备迷途知返?一个假冒相士袁天罡,妄传真武法旨的人,摇身一变,要成为大唐的忠臣了?”</p>

“袁天罡”道:“这就毋须阁下操心了,贫道确非袁天罡,但贫道也有些与众不同的身份,可保无恙。”</p>

兰玛珊蒂哼了一声,满脸不信:“愿闻其详!”</p>

“袁天罡”眼中露出与气质极为不符的促狭之色:“贫道出家之前,有俗世姓名,姓慕容,单名一个复字,只因故国吐谷浑曾被吐蕃人所灭,家父家母一心复国,才取了这个名。”</p>

兰玛珊蒂愣住,片刻后不可置信地道:“主动弃国的吐谷浑王?怎会是你?”</p>

吐谷浑汗国最后一代国君,大唐弘化公主与慕容诺曷钵最小的儿子,慕容复。</p>

而弘化公主本就是李治的亲姐姐,按照血缘关系,这位与当今的唐皇李弘,还是表兄弟。</p>

当然,他最关键的身份,是那个人的弟子。</p>

小黑已然通过相貌看出,哪怕长大了,但依旧能辨认。</p>

之前当真是忽略了,没想到是你小子!</p>

好好的吐谷浑国王不当,出家成了道士,最后跑来假扮袁天罡?</p>

怪不得婉儿放心让当真武观主,若论世上最亲近的,除了她,也就是这位李彦当年在出使吐蕃时收下的二弟子了。</p>

“可如果‘袁天罡’是慕容复的话,这场错综复杂的案子背后,莫非……”</p>

小黑抛下对峙的两人,身形飘出,寻找杨再威。</p>

然而当她见到杨再威之际,却发现了又一位熟人。</p>

杨再威的气,正在与一人遥遥相接。</p>

那人并不在百官之内,也不在禁卫守备之中,而是位于入宫的长安子民里。</p>

观礼百姓并不是乱选的,除了各大坊市的名额外,还有高寿老者,耄耋之年,同庆圣寿。</p>

尤其是九十岁以上的老人,鲐背之年,在古代都是活生生的祥瑞,能够得到皇帝召见。</p>

此刻一位独臂老者,便坐在木制轮椅中,神光内蕴。</p>

“哑叔?”</p>

之前在凉州,小黑还特意去李彦的故居看了看,发现树下并没有哑叔之墓,推测对方可能还在人世,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千秋会见到。</p>

这位可不比袁天罡,是货真价实的百岁高龄。</p>

唯识劲有驻颜之效,七八十岁时,哑叔如同中年一般,现在脸上也不可避免地爬上了皱纹,说明他已然走到了人生的尽头。</p>

即便如此,哑叔的嘴唇轻动,正在传音述说着什么。</p>

杨再威聆听,先是震惊,旋即变为迟疑,最终点了点头。</p>

当小黑再度传音询问,这位面冷心热,一直以来追索真相的人,竟然低声道:“抱歉,我帮不上忙了!”</p>

小黑心头一悸。</p>

哑叔、李弘、上官婉儿、慕容复,这四位当年与李彦最为亲近的人,时隔二十年,在千秋节上齐聚一堂。</p>

到底要做什么?</p>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似乎合情合理的猜测涌上心头,小黑脱口而出:“对方打动你的,是登神之路,再启飞升么?”</p>

既然对方猜出来了,杨再威便不做隐瞒:“武道之路已尽,这是最令我动心的邀请,世上若真有人能完成此事,也非他们莫属!”</p>

此番回唐,目的就是与最强的内卫大阁领上官婉儿印证绝学,堪破前路的迷障,而引动天地元力,重现昔日飞升壮举,无疑是最佳的选择,没有之一!</p>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p>

小黑震惊于这群人的志向,却更担心他们入了魔障:“二十年前,当着各国使节,真武圣君登天成神,二十年后,大唐天子与真武弟子想要效仿此道……却有没有想过,那登天之路,可能只是独属于一人的成就,后来者根本无法模仿?一旦失败,又会造成何等严重的后果?”</p>

杨再威回道:“这条飞升之路,九死无悔,圣人既有勇气尝试,当然也考虑过了失败的可能!”</p>

“所以大食舞姬兰玛珊蒂,才能施展阴谋,一路到此……”</p>

所有线索窜连,小黑彻底明悟。</p>

太子显然是知情者,宰相狄仁杰也是知情者,贾思博估计是瞧出了端倪,而他们都无法阻止李弘。</p>

因为正如之前禅位所言,英华已竭,即将走向人生的下坡路。</p>

人到中年,正是气血鼎盛之际,一旦再往后拖,成功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小。</p>

必须是现在。</p>

也唯有现在。</p>

完成近些年来,越来越深的执念!</p>

所幸李弘并不是一意孤行的任性,甚至连飞升失败的后果,都考虑到了。</p>

禅位太子,是确保大唐政局的稳定。</p>

但还不够。</p>

万一飞升失败,以最坏的结果论,说不定会当场身死,由此造成巨大的动荡。</p>

想要国内以最快速度稳定下来,不仅需要继承人,还要有一个罪人,作为大唐臣民发泄怒气的目标。</p>

而这个目标,还不是无谓的树敌,得符合这些年的战略,主战派磨刀霍霍的对象。</p>

普天之下,唯有大食。</p>

连接这个目标的,就是唐人的罪女,大食的第一舞姬。</p>

从大食王都大马士革的舞姬身死之案,到使节团万里迢迢来唐,于国都长安千秋佳节的幕后种种,自此真相大白。</p>

小黑看向举杯微笑一身轻松的李弘,再望向舞台密道一心复仇的兰玛珊蒂:“原来从始至终,你与大食,都是为唐皇飞升之梦兜底的替罪羔羊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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