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画面再度转起。</p>
周辉鼓起勇气来到办公室，和王老师坦诚他所看到的。</p>
王老师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笑容，但在空桑看来，那虚伪的笑容下却没有一丝温度。宛若一个人间的魔鬼，为金钱所驱使，满目的贪婪。</p>
他假意安抚了周辉之后，却是将漏题交易的事情告知了陈怡等几人。</p>
而他们的父母，正是那次办公室里交易的对象。</p>
煽动几个学生，对于精明的王老师来说再简单不过了。</p>
三言两语，不仅让陈怡等人怒火中烧，也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p>
于是，霸凌开始了。</p>
他们以周辉的个性文静作为突破口，开始造谣，开始勒索。</p>
自然是有同学看不惯的，然而也仅仅是看不惯而已。</p>
有些人开始无视，有些人冷眼旁观，有些人反而觉得是周辉的问题。</p>
而周辉在一次次的反抗无果之后，也终于被迫接受了现实。</p>
他不在擦拭涂鸦在他作业上的印记，他不在想办法遮盖桌上的辱骂和嘲讽。</p>
他认命了，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只能认命般的封闭了自己的屈辱感。</p>
而当空桑看到周辉被拽到男厕所，被脱光了衣服，在寒冬下被一桶又一桶的冰水浇下去的时候，空桑眼中怒火中烧。</p>
他原本以为日记里的就已经是全部了，可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满篇黑暗残忍中的一个节选而已。</p>
每一次被霸凌后，周辉就会在无人的教室写下日记，然后锁在自己柜子里再回家。</p>
这成了他唯一的发泄情绪的方式。</p>
空桑在一旁看着满身伤痕的周辉，其表情一点点变得麻木，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变得灰暗。</p>
对比着站在教室外，那露出虚伪笑容的王老师，眼中的戏谑之色却越来越重。</p>
终于，在那一天，勒索不成的陈怡等人，狠狠朝着周辉踹了一脚。</p>
这一脚，周辉竟是咳出一口鲜血！</p>
这让陈怡等人有些害怕，纷纷逃离肇事的地方。</p>
周辉艰难的站起来，他吃力的掸去身上的灰尘，就是为了不让离婚之后压力已经很大的母亲看出端倪。</p>
直到此时，他满脑子还在考虑别人。</p>
这一刻，空桑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当年在孤儿院无人帮助时是如何的麻木着自己。</p>
回到家，周辉的母亲便开始诉说让他好好学习之类老生常谈的话。</p>
这些话，原本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但对于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周辉来说，却如一把把尖刀扎进心房。</p>
将自己关在房间的周辉，忍不住哭着。</p>
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发出声响。</p>
而那种通过残虐自己身体带来的畸形的满足，此刻也再也满足不了他。</p>
窗外的阳光，如片片金鳞洒落在书桌上。神情恍惚的周辉，颤颤地抬起手，感受着那一缕仅有的温暖。</p>
“妈，我去外面转转，放松一下。”</p>
这一次，没有等到母亲的回答，周辉一个人，顺着阳光，顺着那片片金鳞的指引，一步一步，来到了天台。</p>
他的脸色开始苍白。他的额头沁满了汗珠。连他自己都似乎没有察觉，为何今日不过爬着几步楼梯就已经如此吃力。</p>
空桑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站在周辉面前，想阻挡他往前走，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对方重复悲剧的结果。</p>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辉似乎并没有终结自己的打算。</p>
他只是抬头看着那道光，沐浴在光芒下。</p>
忽然，周辉捂着肚子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竟又一次咳出一口鲜血。那鲜血中，竟带着一丝仿佛什么碎块的东西。</p>
空桑脸色大变，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p>
当内脏似乎受了伤，再也无法压抑痛楚的周辉，是因为虚弱，而不小心从楼顶栽落下去的！</p>
“不！”</p>
看着那坠落的少年，空桑下意识抬起双手。</p>
然而，这凄楚的回忆幻影，却只是自空桑双臂穿过，重重的，重重的坠落！</p>
恍惚着，空桑似乎听到了肉体的哀鸣，那迸溅的血花掩盖了少年受过踢打的内伤。</p>
空桑落到地面上，看着身体残破的少年，最后的那抹神情，没有恐惧，却有着仿佛解脱味道的祥和以及一丝丝让人心酸的笑意。</p>
单亲家庭的残破、执念太深的母亲、光环碎裂的老师、人间魔鬼的同学。</p>
是啊，周辉没想自杀。可是，他已经不在意拥抱死亡。</p>
这样善良温柔的少年，明明没有种什么恶因，为何却要他吞下这样的苦果？</p>
空桑红了眼眶，只觉无边酸楚涌上心头。</p>
对面，站着周辉的魂灵。</p>
校服已经不再沾染鲜血，洁白的宛若天鹅的羽毛。</p>
“谢谢。”</p>
清凉却有些悲凉的声音里没有了怨气，周辉朝着空桑微微鞠躬。</p>
空桑压下悲伤：“你......可有什么遗愿？”</p>
周辉想了想：“请问......我的妈妈......”</p>
“她虽是为了你报仇，可终究杀了一个人。恐怕她要去的地方和你不同。”</p>
“是吗......”周辉无奈地笑了，清澈的双眼抬头看着：“我看过一个童话，人死后会变成一本书，记录他的生平，供人翻阅。如果是真的，那我这本书的故事，还尽是让人失望啊......”</p>
空桑无言，因为任何的安慰，在周辉面前都是薄弱的。</p>
“你的性格没错，你的善良没错。我说不了什么大道理，但作为打更人，我真诚的祝愿，愿你来世，如意圆满，安康喜悦。”</p>
“谢谢。”</p>
看着周辉化作点点华光消散，这片回忆构成的世界也终化作一片梦幻泡影。</p>
......</p>
心电图的“嘀嘀”声开始落入耳中。</p>
一缕刺目的光，让空桑下意识动了动身体。</p>
眼中的白光开始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欣喜的刘正业和陈涛两人。</p>
“呼，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p>
陈涛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p>
“你先不要动。”刘正业开始将病床摇起来：“你的伤口很深，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p>
“抱歉，GPS定位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没有能第一时间找到你。”</p>
“没事。”空桑似是放松了一般，靠在枕头上：“我来和你们说说事情经过吧。”</p>
很快，周辉的故事讲完。</p>
刘正业、陈涛两人都沉默了。</p>
“周辉的母亲死了，王老师也死了，考试书店的老板也抓起来了，陈怡疯了，其他帮凶被周辉母亲杀了。现在，还有几个漏网之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