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是有的,在一开始没什么经验,就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处理这些高危纠纷的时候,就连秦姝,其实也是害怕过的。只不过在越来越多的突发状况的磨练下,她不得不走上一条过分坚强的路罢了。</p>
一念至此,秦姝便用力地给了林妙玉一个同样用力的拥抱,对她笑了笑:“说来也巧啊,我正是为了解决你最担心的事情来了。”</p>
“我近些年来,曾遍访大江南北,因此察觉到了潜藏在两国眼下的和平状况中的隐患。况且你的大将军不是也上书过,说只要将所有神像的面容都加以更改,便能从源头上遏制这种风气么?既如此,让我把她的建议给彻底落实,岂不正好?”</p>
然而这番话并没能让为此忧心了多年的林妙玉立刻就抛下所有的顾忌,接受秦姝的好意。只见林妙玉闻言后,沉吟片刻,开口道:</p>
“我虽然有心将茜香国的姑娘们,从过分追求外貌的路上拉回来,可我也担心秦君。”</p>
“人间的话本子里都说,神仙的法力越是高强,呈现在外貌上的时候就会愈发极尽完美。可这样一来,如果秦君要毁弃容貌,岂不是就等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么?”</p>
这也是林妙玉一开始会拒绝梁红玉提议的原因:</p>
“如果这个办法会让秦君受伤的话,哪怕只是最轻微的一点痛苦,我们也受之有愧。”</p>
“我宁可再努力些,大家一起在可能会走的错路上,把所有的错误都犯遍了,好警示后人,也不能让秦君受到半点伤害。”</p>
“……秦君之路,宛如汪洋,浩浩汤汤,风高浪急。若无舟楫载渡,只怕寸步难行。”</p>
“虽说秦君如此高义,定然有人心甘情愿,为秦君鞍前马后,执鞭坠镫;可到头来,最信得过的,其实还是自己哪。”</p>
秦姝闻言,同样露出了个安抚的微笑,解释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p>
这番话落定后,玄衣女子的身形和面容,也终于从林妙玉的梦中淡去了,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充满感慨的叹息声:</p>
“林君,这一别过后,我就不再入你梦中了……你也好好保重。”</p>
——于是这一剑,果然是一石三鸟。</p>
磅礴的剑气自幽冥出,斩开长江,直达茜香,天威浩荡之下,当场就将茜香国中所有雕塑与画像中的玄衣女子面容都彻底毁去了,将梁红玉不久前的提议彻底贯彻成了真:</p>
我不要万民香火,我不要世代供奉,我不要你们的过分崇拜与模仿,我甚至不需要你们刻板地走我当年的路。</p>
国情不同,世情不同,人民不同。我的经验不一定适用,我的道路不一定可以全盘照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的用意是好的,也只有这一点,值得大家需效仿——</p>
既如此,便将人类的命数,彻彻底底地归还给人类罢。</p>
哪怕会有颠沛曲折,会有试错,会有一次又一次的误入歧途和迷途知返,可也只有这样,走出来的路,才是人类的路。</p>
同样的情景,不仅在林妙玉和梁红玉的梦中发生,也在千千万万茜香国的女子的身上发生了。</p>
不少人在彻底被秦姝梦中的那张脸给吓到之后,不少人早晨起来,刚想像以前一样走到玄衣女子的面前,看看那张巧夺天工、端丽难言的脸洗洗眼睛,好赶紧把那个噩梦给忘掉之后,当场就被秦姝的全新的雕像给吓了个魂飞魄散,一时间,真的是千千万万道响声从各家各户中齐齐传出:</p>
“啊——!!!”</p>
“不是,等等,是谁这么缺德啊,大晚上的带着锉刀进来把我家秦君的脸给挫平了?”</p>
“好小贼!你但凡偷点东西,我还能说你品味不错,可你竟然毁坏秦君的塑像,杀千刀的你等死吧!”</p>
在这一片混乱中,也有不少能够记得梦中情形的女子们机智地保持了沉默,开始思考起更深的、更远的问题来了:</p>
秦君冒着香火受损、法力大减、甚至连本体也要受损的风险,下降到此,为的是什么?</p>
再联想一下陛下这些年来一直在强调的“美应在心在德,不独在貌”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差点走上了一条作茧自缚的道路?</p>
一念至此,不少人的背后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带着看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鲜花香粉的时候,也就没以前那么喜欢了:</p>
……不行。</p>
好不容易能够体会到做人的快乐,不用因为生了个女孩就被婆家人看不起,不用面对着丈夫娶回来的一房又一房的小妾们面上带笑心里冒火,能够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谁要是再想让我回到以前的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去,我第一个就要撕破他的脸皮!</p>
自此之后,茜香国和北魏之间,可算是把表面上的友好彻底端住了。</p>
这么大的动静,按理来说肯定会把正在和秦姝对赌的符元仙翁给震惊到的,然而这人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半点动静也没有。</p>
——不,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p>
数月后,有一位须发花白,穿着洗得都有些发白的布袍的老人,敲开了谢端所在的小院子的门,毛遂自荐道:</p>
“请问这位主家需要西席么?”</p>
这段时间以来,符元仙翁已经把人间的情况给打听了个七七八八,目瞪口呆地发现,在自己一个不注意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p>
可问题又来了,正在符元仙翁摩拳擦掌地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把秦姝“违反对赌规定”的行为上报给两位陛下,请求他们裁决的时候,才发现秦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红线的边缘大鹏展翅来回蹦迪,踩线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p>
气人是真的气人,但真要认真追究起来的话,这种越界还真没有很严重。</p>
——什么,她出手干涉了人间事务?</p>
可这些事务细细算起来,全都是人间的红线有所疏漏导致的,这种情况本来就是归太虚幻境之主掌管的嘛,你总不能让人家在忙着跟你对赌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本职工作给丢下吧?</p>
——什么,她出手去教导她名下的那位白水**秦慕玉了?</p>
可真要把秦慕玉的成就和谢爱莲的比较起来,明显是正担任着十分清贵的太子侍读一职的谢爱莲更出色,这种“炳烛之明,孰与昧行”的成果里绝对有秦姝的一份功劳;而且秦慕玉自己本身就是个武德十分充沛的天界神仙,怎么好说这个成绩,就一定是在秦姝的帮助下取得的?</p>
然而就像绝大部分因为脱离基层太久了,因此不会办实事的现代社会的干部一样,符元仙翁在面对秦姝短短一年里就搞出来的这么多事的时候,先是被卷王之王的速度给震撼得半点都没能回过神来,随即在这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下,做了个看似很合理的决定出来:</p>
算了算了,和秦君斗的时候,就不要在自己的创新这方面有什么指望了,还是有样学样抄作业罢!</p>
文科学生写论文的时候总喜欢用“综上所述”这样的词,理工科的学生在解题的时候酒常用“同理可证”这般字眼,由此可见不管大家专精的方向是什么,至少在不想把同一件事情翻来覆去些的时候,偷懒的逻辑都是一样的。</p>
符元仙翁也不例外。</p>
此刻的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凝聚了这片土地上上下五千年来,所有读书人在偷懒的时候肯定都干过的同样的事情:</p>
抄作业,学人精!有样学样,见啥抄啥!</p>
只可惜他只学到了秦姝这番行为的表象是在“教书育人”,并没能体会到后世的全国妇联主席,其实是在不分年龄不分身份地,对所有还想接受教育、想进入职场的女性进行知识方面的扶助。</p>
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符元仙翁这般抄作业的行为,也只是堪堪学到了个秦姝的皮毛而已:</p>
说得再深些,就是他对谢端的帮扶,本质上是在为既得利益者继续争取更多的利益;并不能像秦姝那样,不计身份地对弱者提供最切实的帮助。</p>
但说得再浅显些,就是福寿螺掉san大军中又即将增添一位新的受害者,且即将在这个布满粘液、卵块和软体动物,但在外人的眼中却十分整洁干净温馨的小院里,度过十多年的时间。</p>
秦姝:听我一句劝,我的倒霉同事,什么作业都抄只会害了你。.w.请牢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