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清净些出行，走在城中县中，观百姓生活，反倒能看得清楚些，而不是被人粉饰太平糊弄过去。</p>
要是看到不对的地方，臣递折子快马进京，您点御史再下去细查。”</p>
此话很是在理。</p>
圣上便没有坚持，只问了些路途想法。</p>
“想去蜀地探望常乐郡主，先前长公主提出来的，郡主听了也很心动，她记事不久、常乐郡主就远嫁了，算不上多么熟悉，但都是皇太后宠着护着长大的，郡主想替皇太后去看看。”</p>
“也说起裕门，现在关内平定，想到了承远之后再看看能不能继续西行，驻地自是不方便，远远看一看裕门城墙，应当可行。”</p>
“还得去一趟定国寺，郡主想去拜一拜。”</p>
圣上听徐简说了不少，先前起起伏伏的情绪彻底放了下来。</p>
“大顺的江山很大，”圣上叹道，语气里亦有几分向往，“朕走过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母后与朕差不多，走得也少。你和宁安好好看，回来跟朕、跟母后多说说。”</p>
得了圣上点头后，林云嫣也仔细与皇太后商量了。</p>
皇太后当然舍不得，原本隔三差五，哪怕见不到人，也能遣人去问两句，一旦离京远游，几月都看不到一眼。</p>
可再舍不得，皇太后也没有出言阻拦。</p>
什么对云嫣好，什么对云嫣不好，她心中一片明镜。</p>
“您惦记我，我也惦记您，”林云嫣轻声细语与皇太后道，“我会经常给您写信，隔几日就写，您别嫌我长篇大论。”</p>
“好好好，”皇太后笑了起来，“哀家给你数着，看你能送回来多少。”</p>
腊月二十五，如往年一般，衙门封印。</p>
除非有重大事情，要不然官员不上朝、也不坐班，各处应酬的邀约也多了起来。</p>
借着年后要出远门，辅国公府谢了大部分的邀请，只有格外熟悉的，才会道了新年。</p>
徐夫人倒是与刘娉一起，去广德寺里拜了拜。</p>
没有留在寺中小住，用过斋饭就回了。</p>
便是如此，也遇着了不少去进香的夫人们。</p>
佛门净地，讲究一个得体，徐夫人不擅长各种试探，干脆照林云嫣说的那般，以“府里郡主定，外头阿简拿主意，我？归家的姑太太、姑子对家事指手画脚，你们也烦的吧？我就不惹烦了”全推了个干净。</p>
只有保安侯老夫人，私底下与徐夫人说了几句。</p>
“以前提起诚安，各个都不接话，现在反过来了，话里话外都是想说亲事的。”</p>
“也不怪别人，诚安以前那浑样，我这个亲祖母都捏鼻子。”</p>
“我们喻家绝不是那种眼高心黑的，我知道诚安为何上进，也很感激、喜欢那姑娘。”</p>
“若那姑娘看得上诚安，我开春就操办，若看不上，也是诚安没那个福分，我们长辈不兴强买强卖那套。”</p>
“我们家以前能养个成天斗蛐蛐的，就不会在乎外头其他人说道什么，让她莫要有负担。”</p>
“这几句话，烦请夫人替我转述郡主，再由郡主说给那位姑娘。”</p>
“让她只管照着自己的想法来。”</p>
徐夫人自然乐意。</p>
沾喜气的事，多多益善。</p>
林云嫣听徐夫人说完，也笑了好一会儿。</p>
近来府里事多，打量的人也多，便还未赶得及借地方给朱绽与喻诚安。</p>
哪想到，这两人自己还没有着急，喻家长辈先急了。</p>
话说回来，喻家的态度让林云嫣很是放心。</p>
嫁人是嫁一府的人，只喻诚安欢喜，那远远不够。</p>
长辈们都盼着能成的姻缘，才是好姻缘。</p>
除夕。</p>
鞭炮震天。</p>
辅国公府也买了不少，点到后来，刘娉连连捂耳朵。</p>
等到回诚意伯府拜年，小段氏问起他们出行准备，忍不住红了红眼睛。</p>
“路上一定要小心安全，”她絮絮说着，“出门在外，遇事多商量，别争执。”</p>
林云嫣一一应下。</p>
林云芳在边上替陈氏剥花生，嘴上打趣道：“二姐千万别只顾玩，不记得回来了。明年过年，能见着你吗？”</p>
“这可不好说，”林云嫣眨眨眼，“许是你不在京里呢？”</p>
“我不在京里能去哪儿？”林云芳冲口而出，等反应过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你……”</p>
逗得长辈们哈哈大笑。</p>
陈氏边笑边摇头：“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跟云嫣学了不少，心得都写了好几本，怎么还是一句话就被斗倒了？”</p>
林云嫣又道：“我还没有去过江南，正好趁这个机会去住一阵，三妹，到时候我送你过去？”</p>
林云芳这下是真说不过了，抱起她的花生碗就跑。</p>
这个年热闹，一直热闹到了上元。</p>
衙门开印。</p>
林云嫣与徐简进宫辞行。</p>
皇太后与闻太妃叮嘱许多，依依不舍。</p>
圣上给了徐简一块腰牌。</p>
“你与宁安的身份摆着，应该也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但以防万一，腰牌且带着，有需要的时候，各处都有个方便。”</p>
徐简谢恩收下。</p>
启程那日，朝霞漫天。</p>
亲友送行，林玙一直送到了十里亭。</p>
“到了定国寺，替我陪你母亲多说些话。”他道。</p>
林云嫣含笑应下。</p>
惜别下，马车向前。</p>
林云嫣掀开侧边帘子往外头看。</p>
参辰与玄肃骑马跟着，挽月在车厢里坐不住，挪出去坐了车架，与牛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音里全是期盼与兴奋。</p>
从前，他们也是这么几个人离开的京城。</p>
连夜逃出去，挽月缩在车厢里，紧紧挨着她，她们颠得想吐又吐不出来。</p>
他们走过不少地方，但都是提心吊胆、一路奔逃，人越来越少，最后只有她与徐简两人。</p>
这一次，完全不同了。</p>
他们可以走走停停，看山看水看城看人，照着计划走，也能一时兴起、调转方向。</p>
北面还是冬日，但越往南行，春日越近。</p>
徐简说服圣上的那些理由，林云嫣都清楚，但其实，徐简还有另一层的考量。</p>
他们一起逃过、痛苦过，那就再走一次，高兴地走一次，以后她想起与徐简的远行里，不会全是挣扎与黑暗，而是有更多的欢喜与灿然。</p>
林云嫣握着徐简的手，道：“我很期待。”</p>
期待要一起去的地方，期待往后几十年的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