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鬼虽然有意挤兑她两句,却委实跟不上速度,而他那儿子却奔如闪电迅雷出击,转眼就拦断了她的去路,而此时,李鬼也气喘吁吁跟了上来。</p>
苏衍抱紧怀里的瓜,给左卿使了个眼神,左卿会意,挡在她身前。</p>
果然是谦谦君子!</p>
李惴一直是苏衍的跟屁虫,即使再怎么被嫌弃,两家再怎么反目他都乐此不疲的跟着她,却一直未能起到缓和效果。而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倜傥少年来英雄救美,心口突然翻江倒海起来,眼睛立刻红得跟兔子眼似的,瞪着左卿恨不得上去撕了他。而李鬼还没等喘口气,弹出他那根戴满了金大戒的中指,噼里啪啦开始飞唾沫星子:“丫头,干什么见我就跑?昨儿听说你师父得了一件好东西,怎么,怕我明抢啊?嘿!你当我李鬼是啥人,我李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你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见着我就跑是不?”他的声音很哑,好似被踩着脖子的公鸭。</p>
苏衍看着眼前这俩父子,心里好像被什么屎粪一下子堵住了,感觉想吐。却还是得恭恭敬敬地作揖,问候一句:“李叔。”</p>
李鬼捏着山羊胡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此时气也喘过来了,说话底气十足,“你家的馆子是不是快要倒闭了你才出来摆摊子,你们过得这么艰苦何必呢?干脆点把馆子卖给我,下半辈子有你们胡吃海喝的好日子,何必这么想不开呢!”</p>
李惴喜笑颜地附和:“好啊好啊,以后就可以和阿衍在一起了!”</p>
苏衍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转眼又摆上一脸笑容,“李叔说哪里话,我家的馆子生意一直不错,卖馆子那是他死了都不可能的事儿!再说了,这么多人都在摆摊,我也来试试运气,多挣点钱又不犯天理,难不成来摆摊的都是穷困潦倒的?”她故意将最后一句话大声说,在街上顿时炸开了锅,那几个婆娘怒红了脸,看着李鬼的眼睛几乎要吃人。几个壮汉干脆抄起了家伙作势要打过来,李鬼吓得赶紧认错,下一刻已经拉着半痴不傻的儿子落荒而逃。</p>
苏衍遥望那迅速消失的影子大为感慨,活了这么多年今天可是头回出气,真够畅快的!二话不说,生意也不做了领了左卿寻了家馆子饱足一顿。</p>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左卿虽然性情冷漠,不过怎么说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还是懂点人情世故。一顿饭下来,他的嘴总算是松了些,知道了那日山谷巧遇的前因后果,原来他本是一路北去容国,没想到半路与仆人失散,倒是阴差阳错救了苏衍。</p>
苏衍拿筷子闲敲酒碗,悠哉悠哉道:“真是有缘,既然有缘,不如咱们…”她还想继续说,看到左卿毫无变化的脸色后生生又咽了回去。没想到这一句引来左卿的兴致,拎起酒壶倒了一碗,举起酒杯敬她:“在下与姑娘虽是萍水相逢,却也算是生死之交,便以酒为盟,结为朋友。”言罢,仰头将杯中酒缓缓饮尽,继续说,“在下容国人氏,京中任了个朝廷差事,日后姑娘若是有机会到若水,必定盛情款待。”</p>
苏衍愣愣地看着一边捏着袖角擦拭嘴边的水渍,一边朝自己微微含笑,这般美如卷的画面看得她心脏直打鼓,等回过神才觉害臊,忙举起酒盏敬回去,对他道:“容国我可熟了,以后一定会去,那你可得多多关照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p>
左卿点头答应,然后换了壶茶润喉,却被苏衍制止。她端起茶壶,打开盖子闻了闻,又看了看,说:“茶叶没有光泽,并非新采,炒时候火候也不够,而且存放的时候受了潮,江南这种地方存东西最麻烦,稍有不慎容易霉坏,这茶叶明显是霉变后处理过的。”最后总结:“店家真黑心。”</p>
左卿的眼中浮现一抹亮色:“那什么茶叶才算上品?”</p>
苏衍拍了拍桌子,兴奋道:“这你就问对人了!我除了喝酒打架,泡茶算是我人生第二大兴趣!这茶吧,一般都在五月之前采摘,采茶的方法也十分讲究,炒茶时火候要掌控适当,且需要不断翻炒,然后去火五寸,最后后以上等柔纸包裹,存放于干燥处,茶之精华便不会散去。然后是煮茶和饮茶,这两点就是达官贵人的专权了,一般权贵吧都喜欢用山泉水来煮茶,因为山泉之水细腻纯净,泡茶当然属最佳之选。当然有些人喜欢储存旧年的雪水,待开春时用以煮茶,味道也十分独特…”</p>
左卿将茶杯置在桌上,低声道:“那个…我大概知道过程了。”</p>
苏衍有些意犹未尽地啧啧两声。</p>
“你这番说谈,倒是有教书先生的模样,看你学问不错,可惜了。”</p>
“可惜?我这技术也就吹吹,真动起真格,还不被前辈们挑刺挑成渔网。”</p>
左卿促狭的笑了笑。</p>
苏衍越说越有兴致,盘起腿,豪爽道:“我还是喝酒打架最好,茶道的学问还是达官贵人们玩玩吧。”说着又饮了半壶酒,顺势硬拽着左卿也陪自己喝,行酒令,猜谜划拳,一样没落。最后喝得半醉,又是跳又是笑,至暮色四合,街灯高挂,靠在他肩上才稍稍消停。</p>
自打以后,左卿便再也不敢和她喝酒,不过这都是后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