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俞忠懒得斗嘴。</p>
我和胡子将铁粉银霜倒出来,调以蛋清和黏土粉,搅拌成黏糊糊的颜料。</p>
胡宁静和苗翠翠心灵手巧,胡子越看越满意。几个小时后,地上多了几千只巴掌大的船,均是用纸折成。</p>
看不懂姚俞忠究竟想干啥。</p>
一堆颜料,一堆纸船,能破了灰仙老祖的徒子徒孙,水鼠大阵?</p>
众人之中,唯有凌风是姚俞忠的亲信,也唯有凌风知道姚俞忠要干啥。他一言不发,用火油抹在纸船内侧。</p>
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姚俞忠从石头站起,活动发酸的肩膀,道:“你们开始给纸船上色。一半涂银霜,一半涂铁粉。”</p>
说罢,姚俞忠就地支起一口锅,往里倒芝麻香油,炒成香香缸。</p>
别看老鼠浑身臭烘烘的,实则老鼠分了很多种,有米鼠水鼠田鼠地鼠泥鼠。不管种类如何分,要问老鼠最爱吃啥,就一样,香香缸。</p>
王绍义挖定陵金刚墙,便是以香香缸召来灰仙老祖,灰仙聚了徒子徒孙,用牙硬生生将墓壁咬开</p>
可想而知,香香缸对老鼠的诱惑多大。</p>
就是光把白芝麻放铁锅炒热,那香味都钻人鼻子,让人口水横流。</p>
不多时,我们将三千只纸船刷了色彩,一半白色一半黑色。姚俞忠那边的香香缸也炒好了,拿大蒲扇一扇,香飘十里,馋死神仙!</p>
姚俞忠二话不说,命凌风将香香缸送入深潭。</p>
并把三千只纸船装在口袋,悬于深潭上方。不等人反应,地下水鼠闻香赶来,一个个眼珠子血红,垂涎欲滴,爪子抽搐,犹如饿死鬼投胎,牙跟刀片一样上下翻动。</p>
凌风连忙爬了上来。</p>
他刚一离开,数万水鼠便扑入香香缸,前面的被后面踩死,脑浆红血横飞。后面的置若罔闻,又被更后面的压倒在地。</p>
为了一锅香香缸,水鼠大打出手,同类相残,弱肉强食,闹得深潭乌烟瘴气,水沸扬扬。</p>
姚俞忠看在眼里,吧嗒吧嗒抽烟。</p>
待到群鼠打得火热,姚俞忠命我们将纸船丢进去。深潭浩渺,纸船落在水上,排兵布阵一般,居然有了行列,开到水鼠跟前。</p>
老鼠会游泳,但在水中腾不出手脚。</p>
有聪明的水鼠踩在纸船上,借船力飘过去,独享香香缸,啃得芝麻块唰唰作响。其余水鼠见状,也都上了船,开始在水面大战。</p>
那场面没亲眼所见,绝难相信。</p>
数万水鼠犹如人类,驾着船只在潭面驰骋,彼此互相攻击,互相包抄,大的吞小的,多的胜少的,横跳打滚,不亦乐乎。</p>
我们趴在顶上,犹如观摩了一场缩小版的赤壁大战。</p>
打到后面,水鼠之间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大老鼠扑上去,银牙一碰,便把小老鼠的脑袋啃下一半。周围的小老鼠又一拥而上,将那大老鼠也溺死在水中。</p>
后来耗子们学精了,三五个占据一条船,专有大耗子开道,小耗子护住两翼,后面单有一力鼠划船。</p>
这些耗子居然有人的思维,互相结盟,兵法策应。</p>
杀声震天,拳来脚往,真让我们看得热血沸腾。</p>
姚俞忠看火候差不多了,将剩余的铁粉银霜倒了下去。铁粉为黑,银霜为白,沾着水便黏在老鼠皮毛上,怎么都不褪色。</p>
随着水上战争扩大,群鼠分为两种。</p>
一种被染成白色,一种被染黑色。为了一碗香香缸,结了死仇,又见对面的同类颜色变了,都认为自己才是正宗,对面让恶鬼附体。</p>
此战打得愈发激烈,已不是为了一口吃食,而在争论谁是正统。</p>
传说颛顼继位时,四方诸侯结盟叛乱,颛顼大为惶恐。有臣子出奇谋,将北边称为戎,南边称为蛮,西边称为狄,东边称为夷。</p>
从此北戎看不起南蛮,东夷看不起西狄,不用颛顼平叛,四方诸侯自己就打了起来,再也无法反抗中原朝廷。</p>
姚俞忠城府深,手段毒辣,用的也是这套路数。</p>
先用香香缸引出鼠群,制造争斗。再给群鼠分成黑白两色,令它们互相排斥。大战一触即发,真如千年前的赤壁大战,两军对垒,乱石穿空,惊涛拍岸。</p>
群鼠驾船在水上横冲直撞,有万夫不当的,被合力弄死。有远逃避难的,被水波拍翻。</p>
这场大战打到最后,拱卫灰仙庙的水鼠全都参与了。在残杀同类这件事上,人和老鼠都有一种无师自通的天性。</p>
我看在眼里,不禁打了个寒颤。</p>
看了眼姚俞忠,倘若这个法子用在人身上,那可比看一群老鼠残杀血腥多了!</p>
从清晨战至黄昏。</p>
三命教主的洞府内,鼠尸遍野,血浆如泉。</p>
潭水已被染成红色,水上樯橹灰飞烟灭,群鼠斗得力竭,最终染了银霜的白老鼠最先败下阵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