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难得将话说得这么露骨, 阮秋色听得瞪大了眼睛,身子都不由得坐直了。
“你是敌国的细作假扮的吧……”她伸手去捏卫珩的脸,“不近女色的宁王殿下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卫珩微微后仰, 轻笑着捉住了她的手:“都说近墨者黑,你可怪不得别人。”
他打量着阮秋色的眼睛, 看到里面充满了笑意,方才因为身世涌出的些许失落也一扫而空, 才放心地说了句:“好了。吃罢了午饭,本王也要去处理公务了。”
“王爷今日在忙什么?”阮秋色被他扶着站起身来, 随口问道, “我一个人待着无聊得很, 不如陪你去办公吧。”
“你不适合。”卫珩起身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 “今日在牢里审那些朱门里落网的犯人,场面不怎么好看。”
他回想起牢房中惨烈的情形时,眸中划过了一丝厉色。阮秋色不由得身上一颤,仿佛才想起面前这人除了是她软语温存的恋人,更是手段狠辣,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面阎王。
她垂着脑袋,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只呐呐地问了句:“是要用刑吗?”
“嗯。”卫珩低低地应了, 又道, “朱门在青州经营多年, 余孽未尽。我们不日便要启程回京, 审问须得速战速决,才好将扫尾的事宜安排下去。”
阮秋色点了点头,又扬起了个笑脸道:“我知道了,那我去瞧瞧表弟都置办了些什么样的聘礼回来。”
她说着就要往门外跑,却被卫珩拽住了胳膊。
“你以为自己就很清闲?”他垂着眼睫似笑非笑地看她,“炖了本王的聘礼,必须补给本王一双大雁才是。”
裴昱都遍寻不着的大雁,她要怎么补回来?
阮秋色按照卫珩的吩咐等在房里,百思不得其解。
不多时,卫珩身边的暗卫携着一堆材料进了门。阮秋色行上去一看,竹篾,桑皮纸,鱼线,还有一小箱油墨画材——
“原来是做风筝!”阮秋色恍然大悟,轻呼了一声。
“正是。”那暗卫恭谨地笑笑,“王爷说,纳彩时的雁礼,是要将一双大雁放飞到空中。阮画师绘制两只大雁,制成风筝放飞,也是一样的好彩头。”
阮秋色还真没想到这个好法子,于是笑眯眯地应了。画两只大雁对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可一想到这是自己成婚的信物,便不由得静下心来,画得无比认真。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完工。
那暗卫找来制风筝的匠人就等在外间,立刻便扎好了骨架。等把画糊上去,两只崭新的大雁风筝挺括逼真,栩栩如生,看得风筝师傅也不由得赞叹:“小人制风筝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般精湛细致的画技……”
阮秋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手熟,手熟罢了。”
那师傅又啧啧称赞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小姐,能否帮小人再画上一两张风筝面?拿到店里摆着也长脸啊。小人定然重金酬谢……”
暗卫正想阻拦,却听见阮秋色笑嘻嘻地应了:“好呀,反正我也闲着。重金也不必,我多画几张,您都制成风筝,再挑两个带走,剩下的留给我自己玩就好。”
一下午的工夫,阮秋色又画了五张。除了常见的蝴蝶、蜻蜓、燕子、金鱼,还有一张美人。
风筝师傅的视线停在那半侧着脸的美人面上挪不开,虽觉得惊艳,却又有些奇怪:寻常的美人风筝画得都是女子,这姑娘画得却更像个男人……
倒是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还要好看得多就是了。
他三下五除二地扎好了风筝,一看阮秋色望着那美人风筝的眼神,也知趣地不敢向她讨要这个。于是只带着蝴蝶和蜻蜓风筝,欢欢喜喜地走了。
天色尚早,阮秋色估摸着离晚饭还有一个时辰,便去了东院,看看裴昱的聘礼准备得如何。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一阵争执的声音。
“……云芍姑娘,真的不必了,你还是先去看看阮画师吧……”
是时青的声音,全没有往日的淡定温和,听起来多了一丝窘迫。
“不行,你身上的伤也是因为我才受的,我一定得看看它好得怎么样了……”
云芍如百灵鸟般明快的声线落入耳畔,阮秋色心头一喜,三步两步地跑进了院门。
“云芍!”
欣喜的呼声让院内二人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一袭水红色衣衫的美艳女子,正拽着面前高大侍卫的腰带不撒手。四月里的天气,急得时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若不是他死死地拦着,只怕上衣早就叫云芍扒开了去。
“呃……”阮秋色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尴尬地挤出一句,“我打扰到什么了吗?要不你们……”
“阮画师!”时青趁势挣脱了云芍的手,赶紧冲过来拦住阮秋色,“云芍姑娘赶了许久了路,你快带她去休息一下吧。”
裴昱说起过,时青走后,他先是带着云芍回到了燕州。马车行得慢,他又急着去青州支援卫珩,便想让云芍在燕州等着。这原先也是最稳妥的法子,可云芍不肯等,执意要跟来,裴昱便派了几人护着她,故而会晚到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