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衣男子两侧分别有个手持横刀的青年人,看这些人流露出的气息,修习的是火属性功法。那就是说,这不是朝天宗,便是神火宫修士了。
鬼市之中没有什么叫卖声,坐商卖什么分的清楚,包袱摊儿则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来逛鬼市的人大多也都有遮掩,抛头露面的不多。
故而这三人,反倒是显得有些扎眼。
只听见两道拔刀出鞘的声音,李乘风双目已经盯住了那个赤衣青年。
“老叶,你不要出手。”
老叶神色古怪,“我不出手?那你这八面漏风的身子,能抗住?”
李乘风微微一笑,呢喃道:“我又不打算杀人。”
正此时,前方两道身影将赤红灵气运转到了极致,猛然之间高高跃起,双双举刀斜劈而下,两道交错火光立时袭来,伴有人高喊:“无耻之徒,受死来!”
面具之下,李乘风咧嘴一笑,先摔出一枚铁球,瞬息而已,便有一道铁甲身影凭空出现。机关人就这么站立于李乘风身前,于是火光沿着机关人两侧划出,将李乘风白衣映的通红。
方才一声大喊,街面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冷清,那些个摊主早习惯了这种场面,伸手收了包袱,一个个都退到了两侧屋檐之下,笑盈盈的看着热闹。
扶摇楼上,赵白鹿打开一扇窗户往下看去,转头之时便瞧见那道赤衣,她不由得面色一沉,以心声说道:“病秧子,那是神火宫的烦人鬼,二十出头儿,已经是黄庭中期了。”
李乘风当然听见了,没有理会罢了。
那二人见状,对视一眼过后,双双朝前奔袭,在这昏暗街面之上拉出两道赤红光束。
但又是两道机关人,已经站立于李乘风前方。
李乘风伸手掏了掏耳朵,淡淡然开口:“拔刀。”
话音刚落,三道机关人同时伸手自后腰处,很快便自身后拔出两根小臂长的棒子,只见他们将那铁棍接在一起轻轻扭动,手中棒子竟然肉眼可见的在变长,眨眼功夫,机关人手中便各自提着一柄双面开刃的陌刀!
机关人本就身形高大且一身铁甲,此刻手持陌刀朝前狂奔,刀锋在地面拖曳,火花四溅。
两道机关人与两位持刀青年碰撞,即便对方周身火焰灵气,但机关人又不惧怕火焰,翻转陌刀重重劈下,势大力沉!使得对方两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倒飞出去。
瞧见这一幕,赵白鹿不禁眉头皱起。
这等机关人虽然并无修为,可单论强度却在灵台修为,且一身巨力堪比灵台巅峰。机关人又不怕疼,只知道一往直前,若是有个三阶机关人,赵白鹿自认为得花费几分气力才能对付。
转念一想,大瑶王朝的机关兽远远没有这机关人强,话句话说,若是大瑶弄出一支由如此机关打造的军队,那即便是七大门,也得小心应对。
不过还好,这机关并无驾驭灵气的本事,即便日后能有四境修士的体魄,却也无法对四境修士构成威胁。
“是他?”
赵白鹿猛的转头,却见一位黄衣女子站在身边。这黄衣女子……凝神初期?
她压下心中疑惑,笑问一句:“机关人倒是不错,轮椅上的男子,娘子认识?”
黄衣女子笑道:“大瑶王朝从前的天之骄子,如今的背剑侯李乘风,据说将与剑门赵白鹿成婚,这你都不知道?”
赵白鹿脑子飞转,然后笑着说道:“我与家师久居深山避世,连什么时候有个大瑶王朝都不知道,上哪儿知道什么背剑侯去?娘子,生意做不做了?”
黄衣女子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李乘风,赵白鹿心中嘀咕一声,病秧子、小白脸儿,还挺招女子喜欢的?
此刻黄衣女子轻飘飘一句:“符箓我自然要买,但官人若是愿意将绘制符箓分法门出手,除却灵石之外,你还可以提条件。官人可以去打听打听,在这大瑶王朝,没有我扶摇楼做不到的事情。”
说话之时,下方街道,那位赤衣青年总算是走到了最前面。
护在李乘风面前的机关人狂奔而起,陌刀直取青年首级。
但那赤衣青年只是微微抬手,手臂之上火焰升腾,在拦住陌刀的一瞬间,竟是将其融化成为铁水,陌刀只剩下刀柄。
下一刻,青年一拳轰出,机关人瞬间倒飞出去,在地上滑行数十丈后才停在李乘风面前,身上零件嘎吱响,胸口灵枢冒着淡淡黑烟。
李乘风无奈摇头,灵枢之中妖魄还是不够强,这体魄所用材料也过于脆弱,想要让机关人升为三阶,所用材料与妖魄都得更强才行。
伸手一挥,李乘风轻声道:“二魁,回来吧。”
收回铁球,李乘风缓缓抬起头,双指交叉微微屈身,笑盈盈问道:“要脸吗?没看我坐着轮椅?这是打算当街欺负个残废?”
这片街道可不是良人来处,躲在屋檐下看热闹的那帮人自然都想看热闹,有人都打算开口拱火了,却被同伴拉了一把,“那是机关术,看不出来吗?大瑶王朝但凡能带着机关出门的,都是朝廷的人,你是憋着让悬剑司把你弄去?”
悬剑司大狱,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也是此时,那位赤衣青年往前走了几步,望向李乘风眼神充满不屑,就好像他才是高高在上的权贵。
“机关者,小术尔。也不过你们这些无能之辈寻求心中安慰时略有作用,在我神火宫离火术下,简直是不堪一击。”
李乘风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给了赵白鹿半张残图的那个傻缺儿?
他嗤笑道:“原来是神火宫的仙人啊?只是没想到,仙人也这般欺负弱小?你敢不敢把腿锯了,我们打一场?”
这话听的楼上赵白鹿噗嗤一乐,心说你当他是傻子呢?还是让人觉得你是傻子呢?
“这背剑侯,就这幅模样?病秧子一个嘛!”
一边的黄衣女子摇了摇头,呢喃道:“看人可不能只看他明面样子。”
果然,赤衣青年同样被这句话,气笑了。
他摇了摇头,淡然一句:“逞口舌之利没用,今日你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他双手之中各有一团火光凝聚,方圆数十丈之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但你若是放了她,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李乘风嘴角抽搐,嘀咕一句:“这离火术,还真是炼器的好功法,玄铁都能融掉。”
说话时,李乘风伸手打从袖笼取出一枚核桃大的银白丸子。老叶见状,眉头立时皱起,沉声道:“你别发疯啊!你自己都说了这等法子尚不成熟,上回你成了什么鬼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吗?”
李乘风压低声音,呢喃道:“你已凝神,此事得是个秘密。不就是,睡上几天嘛!”
老叶眉头紧皱,话都到嘴边了,却听见李乘风笑盈盈开口:“你我都是体面人,打个赌如何?”
赤衣男子眉头一皱,冷声道:“如何赌?”
李乘风嘴角一挑,另一只手扯下了半截儿青铜面具,露出那张被火光照的泛黄的脸。
“十招之内,我赢,你乖乖按我指示去做三件事,不让你违背初心,不让你背叛师门,更不会辱你。若我输,自当将性命交给你,至于赵白鹿,何去何从她自己选择。”
这一番话,简直是平地一声惊雷,何止是街边看客,连那赤衣男子都听呆了。他强忍着笑意,可实在是压不住嘴角,片刻之后,还是笑了出来,指着李乘风问道:“你?就凭你?”
李乘风掌中灵气催发,赵白鹿分明瞧见一缕暗银自其手中流淌而出,不出几个呼吸,李乘风身上竟然多了一层厚重银甲!
紧接着,他猛的朝前,竟然站了起来!
可是明眼人都看出,他是靠着身上甲胄才能站起来的。
黄衣女子转身便拿起一壶酒,高高悬起壶嘴灌了一口,旋即笑道:“这也是机关术,他是靠着厚重甲胄将他托起来的。”
反观赵白鹿,面具之下神色极其凝重,她开口道:“这背剑侯,即便有此甲胄,也难在黄庭中期手中走过十招。”
事实上她已经在以心声询问:“你这是做什么?让老叶出手不就行了?那烦人鬼是炼器师,常年与火焰打交道故而肉身十分强横,你的机关人都不一定比得上他抗揍!”
但李乘风还是没答复,只是微微活动了双腿,随后笑盈盈望向赤衣男子,笑问道:“怎么?仙门天骄,这点儿自信都没有?看来与我想的一样,仙门中人都是无胆鼠辈,怪不得本侯在边关十数年,从未见过劳什子仙门弟子。”
赵白鹿实在是没忍住,又以心声说道:“你要胡来,也别怪我不守约定!信不信我卖了你?”
死病秧子,把我剑门坑入局了,自己却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你把本姑娘看光了,想死哪有儿那么容易?
也算是抓住李乘风命门了,他只好解释道:“你身边那位,我要是没猜错,多半是顾朝夕了。悬剑司也好,玄甲也罢,到现在都没出动,不就是想探探我的底?那我就露个底给他们,这样也好讲灵枢机关,卖个好价钱。”
事实便是如此,今夜玄甲也好悬剑司也罢,不得插手鬼市之事。
那位赤衣男子,已经皱眉许久。可天骄嘛!总是好个面子的,屋檐下有个醉鬼含糊不清喊道:“神火宫弟子,连个瘸子的赌约都不敢接?啧啧……丢你姥姥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