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思索了片刻,王安风只觉得思绪越发烦乱,一会儿觉得人无信义不立,一会儿又觉得人命关天,能少一分损伤也是好的,旁边李康胜看出他心绪不宁,开口道
“风儿,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王安风身子微微一颤,从那种几乎是漩涡般的挣扎中挣脱出来,额上不觉已经有些冷汗,看着满脸关切的李康胜夫妇却并说出真话,只下意识地笑道
“或许或许是刚刚用力过大,有些困了。”
李康胜脸上浮现出恍然之色,笑着应承道
“下针确实极为耗神,何况牵扯甚大,此时天色尚早,你若是困得厉害,便先回去休息罢”
王安风回了两句,便脚步有些虚浮地往自己房间走去,临进院落,突地脚步一停,回身勉强笑道
“李叔你这两日可要出城去”
李康胜微微一愣,道
“不药材足够,并不需要出城,怎么了吗风儿”
“没什么,只是觉得附近风景不错,李叔如果出去我想着和李叔一起。”
王安风闻言心中微松,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便转身回了自己房屋,将自己摔在床铺上,脑子里面一片混乱,目光视线落在了手腕佛珠上,事兹重大,现在唯有师父和离伯他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眸子微微亮起,急急开口道
“我要入少林我有事情想要问圆慈师父”
今日他还没有入过少林,所以这个要求并没有半点问题,入了少林之后更是没有心思练武,将这事情从头到尾给圆慈讲了讲,后者听完,却并不说话,只抬起手来,朝着王安风头顶上便是数下,迎着少年委屈的目光,呵斥道
“人贵自知,你担忧一城之地自然是好的,但是你可有能耐承担坏了事情的风险”
王安风微怔,摇了摇头。
圆慈又道“那你是觉得满城官员,眼界见识决断,全部都不如你还是你比他们更了解这件事情”
王安风哑口无言,又摇了摇头。
圆慈道“若是师叔来说,定然会告诉你相信这个世道,但是若是天下大定,又怎会有杀人巨寇我们佛门弟子,也唯有秉持明王心,肃清不平,荡尽贼寇,但是此心虽然不变,也要护住自身,拳头有多大,才能够去管多大的事情。”
王安风心中不服,道“但是道理自在人心。”
“但是那些贼人不会和你讲道理。”
圆慈拿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风吹林梢,秋叶静美,只是见王安风如遭受了莫大打击一般盘坐在那里沉默不言,便又开口宽慰道
“你在想什么不必有太多压力,天下人,天下事,大抵都是这样。”
王安风摇了摇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定般,抬眸一字一顿反驳道
“我还是相信,天下是有道理的。”
圆慈微怔,气极反笑,略略抬高了声音道
“但天下不认这个道理”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有巨盗有门派有世家有含灵巨贼有窃世大盗他们可会认那所谓的道理你区区一个小儿,武力不过尔尔,学识更是一般,你能如何最多护住自己你还能如何”
面对着自己师父的怒喝斥责,王安风无话可回,却又想到了这短短一两天的经历,想到那仅仅一枚银钱便能如野狗哄抢的商贾,想到那持械放贷的泼皮贼子,想到那尽忠职守的军士,那杀人即走的巨寇。心中困厄,却仿佛有一股勃然怒意在不甘升腾,烧得他难以安坐,烧得他原本的想法都砰地粉碎,什么独善其身,修习武功能够赚得银钱,通通化为了灰烬,哗啦一声猛地站起,看着圆慈,一字一顿道
“师父我相信您说的话我现在实力不足,管不得那些事情这句话是对的。”
“但是这个世界是有道理的,这也是对的”
少年的声音猛地提高,一双眼睛看着圆慈,那浅褐色的眸子在阳光之下燃起了虽弱小却绝难以熄灭的火光,他并不知道这火焰也曾经在一个个先辈瞳中燃起,并不知道这火光也曾在困厄于陈的老者眼中燃烧,只发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仿佛冲着那天下宣战般高声喝道
“我相信这道理若是唯有武力才能够维持正理,令杀人者偿命,令为恶者不存,那我就变成最强,天下最强若巨盗,门派,世家,含灵巨贼,窃世大盗任意横行,那我便杀巨盗,伐门派,断世家,将含灵巨贼,窃世大盗一并诛绝”
“若天下不认这道理,那我就和这天下,讲一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