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砚一阵风跑下楼,又一阵风地跑了出去,看得楼下客厅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童墨又信步走了下来,洪志鹏把嘴里的橘子瓣吞了下去,赶紧问道:“墨哥,砚哥这是怎么了?”他说完缩了缩脖子,脑补了一出强取未遂的画面。 毕澜偲起身看着童墨,问道:“跟隔壁那个熊孩子到底还是吵起来了?” 童墨说:“熊孩子是我对家。” 不等毕澜偲再说什么,洪志鹏和梁浩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跟着童墨就往对门去。 洪志鹏道:“靠,这就去支援砚哥去!” 童墨余光轻扫,洪志鹏气势弱了几分:“去……给砚哥壮壮场子。” 他们过去隔壁,大门刚被盛砚敲开,几个人跟着一起进去。 在洪志鹏的想法里,童墨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季子铭,如果有,那一定就是要大干一场的准备,所以他忘了,盛砚和季子铭是好朋友这件事。 等进了门,洪志鹏的袖子就已经撸了起来,准备抬头找人的时候,才意识到问题不太对劲儿。 阿姨把他们放进来,也是因为盛砚说是季子铭的同学,想让他们能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父子战争。 目前家里三个主人都在楼上争闹不休,一个在房间里誓死捍卫自己的人权,一个在门外气势汹汹想一脚把门踹开,最为难的那个要按住外面的还要哄住里面的,结果分分钟要被两个人给逼疯的季太太。 季子铭的妈妈身体也累了,嗓子喊得都劈叉了,结果这父子俩就跟又犯了魔怔病似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好像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物似的。 季妈妈咬牙切齿地又喊了一声丈夫和儿子的名字,想让两个人稍微冷静一下,结果—— 季先生:“你有种你给我滚出来!” 季子铭:“我没种,我对象都没有哪来的种,你倒是有种,你有种你别进来啊!” 季先生:“兔崽子!爸爸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爸爸!” 季子铭:“你也就能让我知道什么叫爸爸了,除了我,难道你外面还有别的私生子吗?看我妈不neng死你!” 季先生气得七窍生烟了,季太太只觉得精疲力尽,她忽然松开了拦住丈夫的手,丈夫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已经往后退了一步,准备抬脚踹门了。 这时突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整个身子挡在了门口。季先生这一脚已经抬了起来,撤回来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不能伤及无辜,所以只来得及往一侧转了下方向。 “嘭——”这一脚踹在了墙上,好在后头有意识收了些力道,不然季先生这条腿就得废掉了。 不过还是挺疼的。 季先生先看了眼挡在门口的少年,身为公司大老板的季先生阅人无数,第一眼看到这孩子的面容就知道是个安静懂事的好孩子,和季子铭平时玩的那些朋友都不太一样。 季先生当着孩子的面,连疼都不敢表现出来,他甚至还朝盛砚客客气气笑了笑,然后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老婆,低声道:“你怎么忽然不拦了?”要是没收住劲儿,后果只会更严重。 季太太面无表情,嗓音沙哑:“我拦了半天了有用吗?” 季先生心虚:“那你一开始拦得不是挺好的?” 季太太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目光施施然一转看向挡在门口的人,还没等说话,立刻又跟上来了三个孩子,一个挡在了刚才那个少年身前,另外两个,则虎视眈眈地盯着季先生。 好像盯着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隔着一道门的季子铭发现外面忽然安静了,他又细细听了一会儿,刚听到点动静又没了,忍不住瞎瘠薄紧张了起来,虚张声势道:“我知道你没走!你想诈我自己出去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才没那么傻!” 季先生呲着牙骂:“兔崽子,傻倒是不傻,就是太熊,出来吧,你朋友来找你了。” 季子铭:“真的吗?盛砚……是你吗?”生怕有什么陷阱。 盛砚在门口回答:“子铭,是我,我来救你了。” 季太太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你们都是子铭的朋友吧,还挺重义气的,来吧,下楼来吃点东西,他们父子两个就是经常吵吵闹闹的烦人,其他时候还是挺好的。” 季先生:“谁跟他好!” 季子铭:“谁跟他好!” 盛砚面露微笑:“……默契还挺好的。” 这个笑话似乎有点冷,盛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惹得季子铭的妈妈又笑了起来。 季子铭大难不死连层皮都没掉,在客厅里的时候频频感觉某个人的视线仿佛要把自己给戳穿了,一扭头就跟自己妈妈告状:“妈!你看他!” 季先生顺手就把手边的抱枕扔了过来:“季子铭,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当你同学面也揍你!” 季子铭缩了下肩膀,讪讪地往盛砚身边挪了挪,靠得近一点,然后低声跟盛砚吐槽。 其实他说话声音已经很低了,只不过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老子还是很清楚的,当即又警告了一声季子铭。 盛砚看着子铭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去,和在学校里的生龙活虎判若两人。盛砚轻轻碰了碰他,说道:“子铭,你不喜欢弹琴的话可以跟父母讲的,但也不用刻意弹得如此难听,反而伤了亲人的感情。” 不等季子铭回答,季先生先扯了下领带,目光里都是嫌弃:“他刻意什么啊,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每次让他弹琴好像跟把他往火场里送一样。” 盛砚转过脸来,那张温良无害的脸上罕见地严肃和认真:“叔叔,我能冒昧问一下,您的琴技是十分精湛吗?” 如果不是技艺精湛的音乐世家,盛砚也想不出为何非逼着儿子练习不喜欢的钢琴和小提琴了。 盛砚问完之后,季先生沉默了,季太太在一旁看看先生,眨了眨眼回答道:“他没有,他连钢琴有几个黑白键都不知道。” 季先生立刻扭头看一眼妻子,商量道:“揭人不揭短,这还……那么多孩子呢。” 季太太撇了撇嘴角,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接下来的时间,盛砚就如何教育孩子方面和季先生来了个福至心灵的交流,其他人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愣愣地看着,一点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尤其季子铭和他妈,仿佛看热闹一般。 盛砚肃着脸道:“古往今来,教与学看起来是两个问题,但有些时候其实是一个问题,在叔叔您的话里,似乎不只是艺术教养上,在诸多方面您都对子铭感到不满,恕我冒昧问一句,您觉得自己的教就没有问题吗?” 季先生迟疑了下:“我……工作是有点忙,我管他已经很严了,但他现在叛逆期,根本不听我说教啊。” 盛砚道:“叔叔您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可能是今天才叛逆的,还有就是在教育的问题上,我们说‘教学相长’,您如果认为子铭现在的学是有问题的,那就代表教的环节也有问题,而在教方面——” 盛砚:“我们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却没有道理讲是老师的过失,这就可见主要问题还是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上。” 季先生:“……” 盛砚:“学不躐等,他从小没有养成一个好的习惯和自控能力,您又怎么能要求他就靠自己做好一切呢?您没有先培养他对艺术的喜欢就要求他一味地练琴,这在一等程度上等于赶鸭子上架呀。” 季先生:“……”学不什么等? 季先生几个回合下来感觉到力不从心,他深深陷入了迷惑,自己都是大总裁了,居然连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都说不过?何况对方引经据典,并不像季子铭平时无理取闹那种。 季先生后来沉沉叹了口气,居然还真的被对方说服了。 盛砚说:“上行下效,在孩子的心里,父母就是他们的榜样,他现在很讨厌做这件事,一个确实是因为不喜欢钢琴,另外一个恐怕就是叔叔您自己也不擅长却一味地要求他去做到。” 看了半天戏的季子铭,忽然拔高音量来了一句:“对!还是盛砚懂我!” 说完被季先生扫了一眼,子铭虽然不服气,到底还是老实下来。 季先生端起水杯喝水,吞了几口下去,缓解嗓子眼儿的燥热感,片刻后开口道:“你难道也教过学生吗?”季先生听说过有些孩子家庭困难,若是成绩好就会兼职低年级学生的家教,费用还便宜。 盛砚:“……”因为确实是教过的啊,不但教过,还把他教的名扬四海。 但是季先生说完之后,气氛陡地诡异了起来,旁边坐着的妻子都横了他一眼,他立刻反应过来解释道:“哦我刚才不是质疑反问,单纯地觉得你与我说话的方式,不大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季先生说完,又不动声色得嫌弃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跟我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季先生道。 盛砚见把子铭的爸爸说动了,终于放心下来,脸色才跟着缓和,走的时候跟季先生道歉:“我刚才要是说错了什么,还请叔叔不要放在心上,我主要怕你再打子铭。” 季先生摆摆手,把他们送出去:“我以后尽量不跟他动手,多讲道理,他现在这样,我是有很大责任的。” 盛砚他们回毕澜偲家,洪志鹏一会儿瞅瞅童墨一会儿瞅瞅盛砚,轻声嘀咕道:“怪不得季子铭跟墨哥总不对付,因为墨哥也是一言不合就揍他,跟他爸有得一拼。” 说完又看看盛砚:“砚哥平时夹在两个人中间,就跟阿姨……唔唔唔。”洪志鹏发现自己的嘴巴被梁浩用手捂得死死的,不明所以使劲儿挣扎。 梁浩拖着洪志鹏往前走了几步,跟童墨道歉:“对不起,他什么也没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说完把洪志鹏率先拖进了门,进了门,洪志鹏挣开梁浩,气愤不已:“你差点没把我捂死,干嘛啊,我说错了吗?” 梁浩瞪了他一眼,见他还不服,刚好毕澜偲听见动静走了过来,梁浩扯住毕澜偲问道:“学霸,你来品品,他刚才说墨哥像人家爸,然后又说砚哥像人家妈,你说有没有问题?” 洪志鹏也扭头盯着毕澜偲看,等他说话。 毕澜偲嘴角轻轻勾了勾:“当然有问题了,看破就不要说破嘛,没看破……更不要乱说。” 洪志鹏依旧不清不楚的:“……” 梁浩道:“蠢死你算了。” 门口,盛砚停住了脚步,看着同样停下来的童墨。 盛砚总觉得童墨从刚才开始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盛砚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摸摸自己衣角:“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凶?” 童墨看向他,目光软了一下:“嗯。” 童墨道:“奶凶奶凶的。” 盛砚:“0.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