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江小瑜觉得李迩是一个很虚无缥缈的存在。
似乎整个镇上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一提起这个单元的住户,很少有人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李迩的出现犹如一阵风,微风刮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机智的江小瑜。
一个单身帅哥就居住在对门,而她最近才注意到这个人。穿着体面,却住着那么简单的房子;明明是个冷心肠,却打车让她来医院送饭。
从一个人的居住环境,就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他本该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却能在人心里留下那么多问号。
江小瑜记得李迩在厨房切菜的时候没有一点点声音。当时她无聊中透过厨房玻璃门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衣的背影。安然如山。李迩的袖子挽起三分,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十根手指骨节分明,握着刀柄的姿态无比熟稔。
案板上是被切的寸寸精确的肉片,碧绿的生菜叶被服服帖帖地码齐。
有灯光点点洒落下来,那人发丝微微垂落。刀锋向前,灵活地将食物变成该有的形状。
用刀,似乎成为了一件艺术。
江小瑜愣了一下,愈发觉得这个老男人散发着一种名叫秘密的气息。虽然这气息被他收敛得很好,但一个人生活的是无法全部隐藏的,低调如他,那指尖的茧与精致的刀法,却浮露出茫茫海面的冰山一角。
-她在隐藏自己早已成年的灵魂。
-他在隐瞒自己销声匿迹的身份。
*
司机依言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河东市里的X医院就是江母上班的地方。那是一排气派的白色小洋楼,正中间的入口处有一道阶梯状的凸起。
空调设施缺乏的情况下,每到夜晚,这片空旷区域就成了医院职工纳凉的地方。树与树之间挂着红色的横幅,稀稀拉拉写着“一切为了人民的健康”。前厅厚重的门帘遮挡了夜风,台阶上分散着几个人,正吃着盒饭聊天。
江小瑜一路狂奔,穿越人群,把饭给了母亲。
江母有点惊讶,但还是笑吟吟地收下了。她刚刚完成一场很成功的手术,白大褂还没脱,头发被医帽捂出涔涔薄汗。面上依旧笑容灿烂,正跟家属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家属不面生,江小瑜之前见过的。正是魏知非的外祖父母。
她转念一想,莫非做手术的人……
楼道里是穿梭不息的人群,从江小瑜的角度,只能看见无数双腿在来回移动,挡住了远处的门牌。江小瑜只能凭借记忆一个个摸索。
她后来想了想,直接去找的VIP病房。那一层人很少,最后在某个安静的房间找到了他。洁白的病床上隐约有个人,袖子下的手腕扎满了针口。医疗设施刚刚拔除,他还得静养。
魏知非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如果不花钱做手术,很难活下去。这也是他被生父和继母遗弃的原因。
江小瑜无法从他苍白的脸色中探寻太多令人伤心的往事,她只知道,这么小个孩子,就要来医院受苦,是真的真的很可怜了。
生在大山,命途多舛,双亲离弃,还要一个人在这儿忍受病痛的折磨。
魏知非的脸白的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微阖,有厚重的棉被为他抵挡着夜间的凉气,想必不会冷。
他睡得很浅,房门轻微一动,他就睁开了眼。
“你要做手术为什么不跟我说啊。”江小瑜不进来,就站在那里瞪着他。小小的个头,颇有大姐的做派,“要不是我今天来医院,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做手术了。”
魏知非的脑袋歪了歪,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他身侧的黑木桌上,摆满了在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会喜欢的东西。粗粗的看一眼,有遥控汽车、还有新书包跟自动铅笔盒。
看得出,老夫妇是打算重新让他上学了。
然而富人家的小孩是不会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就读的。魏知非应当有光明的前途,去国外的富人区读书,说一口流利的外语,出入于高尔夫球场和泳池派对,开着自家的跑车在州际公路上奔驰。
忘掉八岁之前的一切,像一只展翅的鸟。
“你和你妈妈,救了我两次。”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