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邓公受了伤,恐怕此行无法如约前往……”
老者轻唔一声,不动声色的说道:“让他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来者不是别人,却正是那抱鲲少年。
此刻见到祖父,少年脸上并无喜悦之色,反而心中有些怯惧,他浑身上下布满灰土,祖父向来不许他与人争斗,在辑身一个道礼后,感受到对方灼灼目光盯视过来,顿时面红耳赤,急急辩道:“祖父,我今日……”
“先拜见列位先祖。”
“啊,是。”少年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面朝宗祠,一脸恭敬,双手阖握,凝声道:“第十八代族孙张景游,拜见各位宗祖。愿列位先祖保佑我张氏一族代代平安,诸事顺利。”
张景游叩头祭拜,起身后手里捧着三炷香,高高举过头顶,拘身三拜之后,垫脚插入香炉。
张道年目光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做完一系列的祭拜礼仪,后者面色稍缓,徐徐道:“走吧,若在耽搁下去,那几位贵客,怕是要等急了。”
老者说罢转身而去,双袖负后,大步流星。
张景游本想开口诉说自己的委屈,见祖父待他如此冷漠,眼泪顿时在框中悠悠打转。他目光转去,盯着角落的两个蒙尘的灵牌。
那是他爹、娘的排位。
在东南角最安静的角落里静置。
他不住伸手,摸了摸二人的牌位,用袖子擦了擦脸,嘴角却绽出一丝笑容:“爹,娘,景游最近一直在苦练功法,可是我很笨,怎么样都学不会祖传的秘术。今日遇见了照妄门的弟子,我却只能逃跑,连半招也施不出来。”
“我觉得我自己好没用……”张景游说道这里,却没有太多沮丧,反而有些释然,吸了口气,接续说道:
“不过……多亏那两位仙长!我才能再见到爹娘。”
说话间,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人寡淡的脸庞,还有那双眼睛。
那是强者的眼神!
不惧照妄门的弟子,不惧杀人夺命的利斧,不惧世间任何宵小!
那个男人!神渊派,第九代宗主!
宁观。
不知何时能再次遇见。
“还不过来?”听到远处张道年的呼唤,景游微微一叹,心中纵有万般不舍,还是转过身,大步而去。
此刻,后山。
三人语藏机锋,张道年、张景游爷孙二人相继而至,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几人皆是老相识,张道年先是与众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待宾主入座后,大袖一挥,介绍道:
“这是我的孙儿张景游,今年九岁。”
众人闻言一片夸奖,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此子不过四品道脉,修为也才三层的样子,面子上过得去,但心中多少却有些不屑。
舒掠却在暗中盯着景游半响,目光凝动,待众人阿臾之言说罢,忽然道:“惊闻秀阳街尾发生争斗,重伤不少人。”他矮下了身子,左手搭在张景游的肩膀,笑眯眯的问道:“景游小友,没伤到你吧?”
张景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不敢与之对视,只摇了摇头,垂首不言。
“竟有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无一不惊,无一不讶。
秀阳街乃是张家的地盘,谁人敢当街出手,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只是吃惊,张道年却心生骇然,他深深地看了后者一眼,轻抚颌须,微微一笑,不以为忤:“舒宗主果然耳通八方,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公子。”
“不过对我张家来说,都是小事。有劳诸位费心了。”
他没注意此话说完,张景游却暗暗攥起拳头。
舒掠轻哦了一声,缓缓喝了一口酒,又道:“不过事情虽小,但关乎甚大。照妄门的弟子当街抓人,胆大妄为,甚至不顾贵府颜面,公开得罪你张氏子弟。冒了如此大的风险,不知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言语之间,咄咄逼人。
众人心思剔透,颇有思虑,目光也一并看了过来。
张道年浑然不觉,只是付之一笑。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铁如真毕竟是多年挚友,珍馐往众人面前一推,打手势请众人品尝,解围道:“这些年,老朽也与照妄门打过不少交道;此派亦正亦邪,没有太多规矩,一言不合便行杀伐之事。广缘县,除了葛仙师和公输县主之外,无人敢轻拂其意。”
“道年兄,你家大业大,日后可要多多注意才是。”
“多谢提点。”
秦横抓着一把干果,塞入口中,大肆咀嚼,“照你这么说,这公输伟的死,跟照妄一门也脱不了干系。”
“得利者,确有嫌疑……”舒掠话锋一顿,别有深意的扫了张道年一眼,笑容立消:“但行凶者,未必就是他。”
话声刚落,一小厮火速来禀:“家主,门外有两位仙长求见,其中一位自称是神渊派第九代宗主。”
“那人,还呈上一物,要请家主亲自过目。”
张道年一捋长须,信手接过。
入手是一枚样式古制的令牌。
令牌正纹夔牛,侧刻金火云边,上缀“宗主谕令”四字小篆,背面则是一幅碧波浩渺的“云海观澜图”。
张道年看得真切,心头蓦地一跳,“快快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