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趁受害人开门的时候进屋的。”
“家里没其他人吗?”
“当时家里没其他人。”
“孩子的爸妈都没在家啊,凶手会不会是熟人啊,不然怎么知道家里没有人。看看小区早上六七点的监控,会不会有人尾随孩子回家……”
我一时并没有在这份口供上发现疑点,周昊用笔圈了“尾随”两字。
“我们做口供,特别是凶杀案,都不会透露太多具体信息。有些知情人为了摆脱嫌疑,会事先练习,因此会多说一些,一不小心就会起到补充作用,被一个词或字出卖。这个人是第一次听说这起命案,早上七点学生开门,被凶手挟持进屋,正常联想,都是他要去上学,被门外的凶手闯入。怎么能脑补出他是被凶手尾随呢?所以这个人,是知道这个孩子通宵上网吧的情况,他极有可能说了谎。”
命案发生位置是六号楼五层,这位口供者住五号楼五层。两幢楼平行,房间相对。如果嫌疑人在对面观察一段时间,基本可以摸清房间客厅的构造布局,住客的作息时间。
这位嫌疑人叫张延实,67岁,退休医生,妻子前年去世之后就一直独居。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北京当医生,很忙,有时春节都没能回家一趟。女儿远嫁英国,也很少回家。他患有风湿病,去年在医院检查出糖尿病。
我们暗中观察他。在做完口供当天深夜,他下楼扔了垃圾,还特意走到八号楼的垃圾桶。我们从垃圾中找到一对医用手套,一张揉成一团的五行表,还有很多风湿膏贴。
打电话给他北京的儿子了解情况,得知他并不知道父亲得了糖尿病的事。在张延实儿子的印象中,父亲养鸟,有很多朋友,每天下楼锻炼。“我爸他经常说,自己很好,去年春节,这边安排值班,打电话跟他说,他说跟一群老朋友一起过年,不用担心他。”
周昊说:“张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在我的工作经验中,很多孤寡老人为了吸引儿女关注,会故意犯一些低级错误,让儿女过来教训、关照他们。很多电话诈骗案,为什么多发生在老人身上,有些是明知故犯,你跟他们说是骗局了,他照样给对方汇款,一方面有赌气成分,觉得自己攒的这些钱没用,一方面就是想获得关心,哪怕被骂。让张延实的儿女过来一趟,或许能让他动摇,卸下伪装。”
再去敲张延实的门,出示医用手套和五行表,问能否来派出所做一些调查,他没有意见。在派出所他一开始还保持沉默。后来让他的儿女出现,他突然就流泪了。当着儿女的面,说了这样的话:“反正我要死了,活得难受,每天一个人,都不知道要干吗好,房子到时拆了,款项就赔给受害者一家吧。跟我孩子无关。”
从张延实家中翻找出一架望远镜,他暗中观察佳佳已有四个月,知道他经常通宵上网,因此找准时机,埋伏在楼道杂物处,等佳佳上楼开门……
虽然破了案,但大象内心有很多谜团未解。凶案里面的一些疑点都表明,跟前面的案子似乎有关联,大象跟周昊商量,想对张延实进行非正式的“测谎”。
由于测谎结论并不能作为证据,心理测试在中国并未普及,很多派出所的测谎室形同虚设,建在顶层,很少启用。周昊出于私情,在将延实转交上级前,让大象在测谎室对延实做一次心理测试。只有我们三人在场。
“你杀了这个小孩,目的是为了续命吗?”大象问张延实。
张延实沉默。
“你一丝不苟地遵循着法术杀人的仪式,根据五行表里面的五色,死者穿黑裤,象征水;白内衣,象征金;红外套,象征火;黄头发,象征土;以及悬挂的青色风扇,五行关系都一一对应,但孩子的生辰八字并不是阴命。”
张延实说:“事到如今,我不想多做解释。”
大象又问:“为什么还要洗绳子?”
张延实抬头看大象,屏幕上的图谱波峰增高。
“请看看这个。”大象拿出一张照片给张延实看。
屏幕上的图谱波峰达到最高值。
看来后续还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