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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窗影

“金玉,如此愚蠢的话你也问得出?人生不管做什么都如逆水行舟,没有平稳,也不会允许你原地踏步,如果你不奋力划桨,那只能被急流推后。即使落玉坊想守着一份不好不差的生意做,守得住吗?天香坊咄咄逼人,背后肯定也有官家势力,石舫的不少歌舞坊都被它挤垮和买走,你甘心有朝一日拜倒于它的脚下吗?”

我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到长安日子不长,事情倒知道得不少。”

李妍面色变幻不定,忽握住我的手,盯着我低声道:“你我之间明人不说暗话,从我猜测到你歌舞意图时,你也肯定明白我所要的,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我虽没有将手抽脱,可也没有回应她,只微微笑着道:“即使没有我的帮助,凭借你的智慧和美貌,你也能得到你要的东西。”

李妍看了我一会儿,浅笑着放开我的手,端起酒一仰脖子又是一杯。她的脸颊带着酒晕,泛出桃花般的娇艳,真正丽色无双。她的秋水双瞳却没有往日的波光潋滟,只是一潭沉寂。韶华如花,容貌倾国,可她却娇颜不展,愁思满腹。

方茹柔软的声音:“玉娘,我可以进来吗?”语气是征询我的意思,行动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话音刚落,方茹已经推门而进。

我叹道:“红姑还找了多少说客?”

没想到红姑在外笑道:“烦到你在屋子里待不下去为止。”

我道:“你进来,索性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

李妍在方茹进门的刹那已经戴上面纱,低头静静地坐在角落。方茹和红姑并肩坐在我对面。我一面收起案上的竹简,一面道:“红姑,吴爷应该和你说了,石舫已经不要我们了。”

红姑笑嘻嘻地道:“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恼,反正这话我是不敢当着吴爷面说的。吴爷掌管的歌舞坊,石舫这次全都放手了,说是为了筹集银钱做什么药草生意,只要在一定时间内交够钱,就都可以各自经营,也允许外人购买,但会对原属于石舫的人优惠。吴爷如今一副好像已经家破人亡的颓败样子,人整日在家待着。可我听了此事可开心着呢!没有石舫束手束脚,我们不是正好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全放手了?我低头未语,红姑等了好一会儿,见我没有半点儿动静,伸手推了我一下道:“玉娘,你怎么了?”

我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你们愿意跟着我,我很感激,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带你们到什么地方?前面是什么?就拿这次的歌舞来说,一个不好也许就会激怒天家,祸患非同一般。”

红姑摇头笑道:“我心里就盘算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真有祸,要砍脑袋,那第一个砍的也是你,我们顶多就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从犯,但如果有富贵荣华,你却不会少了我们。何况,我看你一没疯二没傻,估计不会把自己的脑袋往刀口下送,所以我放心得很。”

方茹低头缠绕着手上的丝帕,等红姑说完,她抬头看向我,细声细语地道:“今日孙大人要我陪酒,我不乐意就拒绝了。他虽一肚子气,却丝毫不敢发作,因为他也知道卫大将军麾下公孙敖将军、皇后娘娘和卫大将军的外甥霍大人、御史大夫李大人的侄子、李广将军的儿子李三郎,都来看过我的歌舞,李三郎赐了我丝绸,霍大人赏了我锦罗。”

我笑着摇摇头,看向红姑。红姑笑道:“你一直闷在房中看书,我根本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些事情。”

方茹继续道:“前方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我没有资格对孙大人说‘不’字。就是园子里的其他姐妹如今实在不愿见的人也都不见,以前勉强自己一是为钱,可我们的歌舞演一日,她们只是扮个婢女都收入不少,二是当年不敢轻易得罪客人,可现在园子里来过什么人,那些客人心里也清楚,红姑对我们很是维护,反倒是他们不敢轻易得罪我们园子。”

红姑听到方茹夸赞她,竟颇有些不好意思,赶着给自己倒酒,避开了我们的目光。我笑道:“短短几日,红姑你可做了不少事情呀!”红姑低头忙着喝茶,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

李妍仍旧低头而坐,仿佛根本没有听我们在说什么。我看了她一眼,一拍手道:“那我们就继续,只要我一日不离开长安,我们就努力多赚钱。”

红姑抬头道:“要把生意做大,眼前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自你初春掌管歌舞坊到现在,我们的进账是日日在增,加上我自己多年的积蓄,现在刚够买下落玉坊。不过,不是每个歌舞坊都能像我们,可以及时筹措一大笔钱,我们只要有钱就可以乘机……”我微点了下头,示意我明白,口中却打断了她的话:“各位没什么事情,就散了吧!我在屋中憋了几日,想出去走走。”

方茹向我行了个礼,先行离去,红姑也随在她身后出了门。

我起身对李妍做了个请的动作:“不知美人可愿陪鄙人去欣赏一下户外风光?”

李妍优雅地行了个礼道:“雅意难却,愿往之。”

两人眼中都带着笑意,并肩而行。

李妍道:“你晚上可是要去一趟石舫?”

我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李妍道:“石舫的舫主倒真是一个古怪人,好端端地为什么不做风险小的歌舞生意,却去做市面价格波动大的药材生意?舍易求难,你若还关心石舫,倒真是应该去问个清楚。”

我笑着岔开了话题,和她谈起这时节长安城外哪些地方好玩,商量着我们是否也该去玩。

湖边的垂柳枝叶繁茂,几个婢女正在湖边打打闹闹地玩着,一个婢女随手折了一大把柳枝,一人分了几根打着水玩。

李妍眼中闪过不悦之色,微皱了下眉头撇开目光,对我道:“我先回房了。”

我点了下头,她转身匆匆离去。我因她的神色,心里忽地一动,似乎想起什么,却没有捉住,只得先搁下。

几个婢女看见我,都是一惊,忙扔了柳枝,赶着行礼。我一言未发,走过去把柳枝一根根捡起,看着她们问道:“这柳枝插在土中,还能活吗?”

几个女孩子彼此看着,一个年纪大的回道:“现在已经过了插柳的时节,只怕活不了。”

我道:“把这些交给花匠试一下吧!仔细照料着,也许能活一两株。”婢女满脸困惑地接过,我温和地说:“如果为了赏花把花摘下供在屋中,或者戴在髻头,花不会怪你。如果是为了用,把柳条采下编制成柳篮,物尽其用,柳也愿意。可如果只是为了摘下后扔掉,就不要碰它们。”

几个婢女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至少听懂了,我不高兴看见她们折柳枝,脸上都现出惧色。我无奈地挥了挥手,让她们走,婢女们忙一哄而散。她们生长在土地肥沃的中原大地,根本不明白绿色是多么宝贵。

我想起了阿爹,想起了西域的漫漫黄色,强压下各种思绪,心却变得有些空落,站在岸边,望着湖对面的柳树发呆。她们不明白,她们不明白?李妍的生气,李妍明白?李妍绝不是一个对着落花就洒泪的人。再想着自李妍出现后,我心中对她诸多解不开的疑惑,心中一震,刹那间想到李妍可能的身份,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没想到身后也传来一声叫声,我立即回身。霍去病正立在我身后,我这一急转身差点儿撞到他胸膛上,忙下意识地一个后跃,跳出后才想起,我身后是湖水,再想回旋,却无着力处。

霍去病忙伸手欲拉我,但我是好身法反被好身法误,我跃得太远,两人的手还未碰及,就一错而过,我跌进了池塘中。

我是跟狼兄学的游水,应该算是“狼刨”吧。这个游水的动作绝对和美丽优雅、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等词语背道而驰。我往岸边游,霍去病却在岸上放声大笑,笑到后来捂着肚子差点儿瘫倒在地上:“你可真是被狼养大的,这个姿势,这个姿势,哈哈哈……你就差把嘴张着,舌头伸出来了……”他的话语全淹没在了笑声中。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面双手一前一后地刨着水,一面嘴一张,学着狼的样子吐着舌头,笑死你!他惨叫一声,用手遮住眼睛,蹲在地上低着头就顾着笑了。

我游到岸边,他伸出右手欲拖我上岸。我本不想理会他,但一转念间,又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他刚欲用力,我立即狠命一拽,屏住呼吸沉向水底。

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未反抗,似乎手微紧了下,就顺着我的力量跌入了湖中。我恶念得逞,欲松开他的手,他却紧拽着没有放。我们在湖底隔着碧水对视,水波荡漾间,他一头黑发张扬在水中,衬得眉眼间的笑意越发肆无忌惮。

我双腿蹬水,向上浮去,他牵着我的手也浮出了水面。到岸边时,他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我另一手的拇指按向他胳膊肘的麻穴,他一挥手挡开我,反手顺势又握住了我这只手。我嫣然一笑,忽然握住他双手,借着他双手的力量,脚踢向他下胯。他看我笑得诡异,垂目一看水中,惨叫一声忙推开了我:“你这女人心怎么这么毒?真被你踢中,这辈子不是完了?”

我扶着岸边一撑,跃上了岸。五月天衣衫本就轻薄,被水一浸,全贴在了身上,他在水中“啧啧”有声地笑起来。我不敢回头,飞奔着赶向屋中。

我匆匆进了屋子,一面换衣服,一面向屋子外面的婢女心砚吩咐:“通知园子里所有人,待会儿霍大人的随从要干净衣服,谁都不许给,就说是我说的,男的衣袍恰好都洗了,女的衣裙倒是不少,可以给他一两套。”心砚困惑地应了声,匆匆跑走。我一面对着铜镜梳理湿发,一面抿嘴笑起来,在我的地头嘲笑我,倒要看看究竟谁会被嘲笑。

吃晚饭时,红姑看着我道:“霍大少今日冷着脸进了园子,歌舞没看一会儿,人就不见了。再回头,他的随从就问我们要干净的衣服,可你有命在先,我们是左右为难,生怕霍大少一怒之下拆了园子,长安城谁都知道得罪卫大将军没什么,可如果得罪了霍大少,只怕就真要替自己准备后事了。”

我笑着给红姑夹了筷菜:“那你究竟给是没给?”

红姑苦着脸道:“没给,可我差点儿担心死。小姑奶奶,你们怎么玩都成,但别再把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带进去,女人经不得吓,老得很快。”

我忍着笑道:“那你们可见到霍大人了?”

红姑道:“没有,后来他命人把马车直接赶到屋前,又命所有人都回避,然后就走了。只是……只是……”

我急道:“只是什么?”

红姑也笑起来:“只是……只是霍大少走过的地面都如下过了雨,他坐过的屋子,整个席子都湿透了,垫子也是湿的。”我忙扔了筷子,一手撑在席子上,一手捂着肚子笑起来。

自从当今皇帝独尊儒术后,对孔子终其一生不断倡导的“礼”的要求也非同一般,所谓“德从礼出,衣冠为本”,冠服是“礼治”的基本要求。长安城上自天子下到平民,都对穿衣很是讲究,而霍去病更是玉冠束发、右衽交领、广袖博带,气度不凡。此次有得他烦了,如果不幸被长安城中的显贵看见,只怕立即会成为朝堂上的笑话。

我眼前掠过他肆无忌惮的眼神,忽觉得自己笑错了。他会在乎吗?不会的,他不是一个会被衣冠束缚的人,能避则避,但如果真被人撞见,只怕他要么是冷着脸,若无其事地看着对方,反倒让对方怀疑是自己穿错了衣服、如今长安城就是在流行“湿润装”,要么是满不在乎地笑着,让对方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耳边风声呼呼,这是我到长安后第一次在夜色中全速奔跑,畅快处简直快要忍不住振臂长啸。

到石府时,我停下看了会儿院墙,扔出飞索,人立即借力攀上。我脚还未落地,已经有两个人左右向我攻来。我不愿还手伤了他们,尽力闪避,两人身手很是不弱,把我逼到了墙角。

平日在府中从未觉得石府戒备森严,此时才知道外松内紧。我扫眼间,觉得站在阴影处的人似乎是石伯,忙叫道:“石伯,是玉儿。”

石伯道:“你们下去。”两人闻声立即收手退入了黑暗中。石伯佝偻着腰向我走来:“好好的大门不走,干吗扮成飞贼?”

我扯下脸上的面纱,嘟着嘴没有说话。

石伯看着我笑起来,一面转身离去,一面道:“唉!搞不懂你们这些娃子想些什么,九爷应该还没歇息,你去吧!”

我哼道:“谁说我是来找九爷的,我就是好几日没有见石伯,来看看石伯。”

石伯头未回,呵呵笑着说:“年纪大了,得早点儿歇着,折腾不起,下次来看我记得早些来,这次就让九爷代我接客吧!”说着,人渐渐走远。

我立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一咬唇,提足飞奔而去。

一缕笛音萦绕在竹林间,冷月清风,竹叶萧瑟,我忽地觉得身上有点儿冷,忙加快了脚步。

纱窗竹屋,一灯如豆,火光青荧,他的身影映在窗扉上,似乎也带上了夜的寂寞。我坐在墙头听完曲子后,才悄无声息地滑到地上,站了半晌,他依旧坐着一动未动。

我站在窗户外,恰好靠在他的影子上,我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终于指尖轻轻触到他的脸上。

这是你的眉毛,这是你的眼睛,这是你的鼻子,这里是……是你的唇,我指头轻碰了下,心中一颤,又赶紧移开。指肚轻轻滑过他的眉眼间,我看不见,可我也知道这里笼罩着一层烟雾,我可能做风,吹开那层烟雾?你是他的影子,那你应该知道他的心事,他究竟为什么不得开心颜?告诉我!

窗户忽地打开,他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手还在半空中伸着,离他的脸很近很近,近得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但终是没有碰到。

我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遗憾或是庆幸?我朝他傻傻地笑着,缩回手,藏在了背后。

他也温和地笑起来:“来多久了?”

我道:“刚到。”

他道:“外面露重,要不急着走,就进来坐一会儿。”

我点了一下头,进了屋子。他关好窗子,推着轮椅到胡桌前,随手将玉笛搁在了胡桌上。

我低头盯着胡桌上的清油灯,灯芯上已经结了红豆般的灯花,正发出“啪啪”的细碎炸裂声。我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轻挑了下灯芯,灯花落后,灯光变得明亮许多。

我一面将银簪插回头上,一面问:“为何不用膏烛?怎么学平常人家点着一盏青灯?”

他注视着青灯道:“老人说‘灯火爆,喜事到’,我想看看准不准。”

我的心立即突突地跳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那准是不准?”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没有回答我的话,浅笑着说:“还听说青灯可鉴鬼,鬼来时灯光就会变绿,我头先就是看着灯光发绿,才开窗一探究竟,你刚才站在外面时,可觉得身边有什么?”

我掩嘴笑起来:“据说鬼都爱生得俊俏的男子,喜欢吸他们的阳气,你倒是要小心了。”

他道:“我看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世上可有让你忌惮之物?”

我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可我不敢,也不愿破坏这灯下的笑语宴宴。

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笑着问:“九爷,我听小风说,你还会看病。那以后我们病了,不是都可以省下请郎中的钱了?”

九爷浅笑道:“久病成医,从小全天下最好的郎中就在府中进进出出,有的一住就是一年半载,听也听会了。”

他虽笑着,我却听得有些难过,侧头看向窗子,如果现在有人在外面看,那应该是两个影子映在窗上,彼此相挨,黑夜的清冷影响不到他们的。

他问:“你在笑什么?”

我笑着:“觉得欢喜就笑了,需要原因吗?”

他也浅浅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

他含笑道:“觉得欢喜就笑了,不需要原因。”

两人默默坐着,我拿起胡桌上的玉笛抚弄着,随意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几个不成曲的调子,他的神色忽有些奇怪,转脸移开了视线。我困惑了一下,遂即反应过来,温润的玉笛似乎还带着他唇上的湿意,心慌中带着一点儿喜悦,把笛子又搁回了胡桌上。

不大一会儿,他神色如常地回过头:“天晚了,回房歇息吧!”

我问:“你还肯让我住这里?”

他道:“那本就是空房,就是一直为你留着也没什么,只是你如今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理,来来回回并不方便。”

我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要放弃长安城中的歌舞坊?如果我设法购买你放弃的歌舞坊,你可会反对?”

他淡淡道:“如何经营是你的事情,你们把钱付清后就和石舫再无任何关系,我们各做各的生意。”

我气恼地看着他,你越要和我划清关系,我越要不清不楚:“我没钱,你借我些钱。”

他竟然微含着笑意说:“我只能给你一笔够买落玉坊的钱,别家你既然没有钱买,不如就守着落玉坊安稳过日子。”

我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满心委屈地瞪着他:“九爷!”

他敛了笑意,凝视着我,沉吟了会儿方缓缓道:“玉儿,长安城的水很深,我是无可奈何,不得不蹚这潭浑水,但你是可以清清静静地过日子的,你若想做生意,把落玉坊做好也就够了。”

我嘟着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不犯人,人还会犯我呢!天香坊能放过如今的落玉坊?”

九爷含笑道:“这你放心,我自让他动不了你。”

原来你还是要帮我的,我抿着嘴笑起来:“九爷,我不想做丝萝。丝萝攀援着乔木而生,乔木可以为丝萝遮风挡雨,使它免受风雨之苦,可是乔木会不会也有累的时候?或者风雨太大时,它也需要一些助力,丝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靠着乔木而生,我也要做乔木,可以帮身旁的乔木同抵风雨,共浴阳光,一起看风雨过后的美丽彩虹。”

一口气把话说完,我的脸有些发烫。九爷怔怔地看着我,眼内各种情绪交错而过。我一颗心七上八下,低下了头,手在桌下用力绞着衣袖。

九爷沉默了良久后,一字字道:“玉儿,按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我抬头喜悦地看着他,他带着几分戏谑笑道:“不过,我还是只会借你够买落玉坊的钱。既然你要做乔木,就要靠自己的本事去与风雨斗。”

我笑着撇了撇嘴:“不借就不借,难道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点头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你为什么要转做药材生意呢?”我笑问。

九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涩,强笑着说:“我们既然已经交割清楚,以后就各做各的生意,互不干涉。”

我本来和暖的心蓦然冷了几分,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我刚才问的话哪里错了呢?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玉儿,你和我不一样,我这样安排是为你好,也是为那些歌舞坊好。”

“我们哪里不一样?”我紧盯着他问。

他看着我笑起来,但笑容透着若有若无的苦涩:“回房睡觉吧!我也累了。”

他的眉宇间真带着些许倦色,我心一软,忙站起来:“那我回去了。”他颔了下首,探手拿了盏陶制鲤鱼灯,又取了根膏烛点燃插好,递给我。我向他行了一礼,捧着灯回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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