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达克特护士也到了床前。“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他回来了!”克拉默护士尖叫着扑到她的怀里。“他回来了,回来了!”
是的,的确是那个人。他矮了几英寸,体重却增加了。他那两只僵硬的胳膊和两条僵硬、丝毫不起作用的粗腿被绷得紧紧的吊索几乎垂直地拉向上空,吊索的另一端是从他身体上方的滑轮上悬垂下来的长长的铅块。他的嘴上缠着绷带,绷带中间有个边沿破损的黑洞。约塞连一看到这些,马上就记起他来了。事实上,他几乎一点都没有变样。一根与原来一模一样的锌管从他腹股沟上面那块坚硬的石膏中伸出来,一直引到地上一个与原来一模一样的透明玻璃瓶子里。另外一个与原来一模一样的透明玻璃瓶子挂在一根竹杆上,里面的液体通过他胳膊弯上的绷带处滴入他的体内。
约塞连走到哪儿也认得他。他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里面没有人!”邓巴突然冲他叫起来。
约塞连感到自己的心脏猛然停止了跳动,双腿直发软。“你在说什么呀?”他畏惧地大声问。邓巴眼里闪动着的焦虑苦恼的神态以及他那惊恐狂乱的表情把约塞连吓得晕头转向。“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里面没有人?”
“他们把他偷走了!”邓巴大叫着答道,“他里面是空的,就像空心巧克力玩具兵棒糖。他们就这么把他弄走了,只留下这些绷带。”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他们为什么要做任何一件事?”
“他们把他偷走了!”另一个人尖叫起来,于是病房里所有的人都跟着尖叫起来。“他们把他偷走了,他们把他偷走了!”
“回到你们的床上去吧。”达克特护士轻轻推着约塞连的胸脯,一个劲地央求邓巴和约塞连。“请回到你们的床上去吧。”
“你疯了!”约塞连生气地对邓巴喊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
“有人看见过他吗?”邓巴情绪激动地嘲笑着质问道。
“你看见过他,对吗?”约塞连对达克特护士说,“告诉邓巴里面有人。”
“施穆尔克上尉在里面,”达克特护士说,“他全身都烧伤了。”
“她看见过他吗?”
“你看见过他,对吗?”
“给他包扎的医生看见过他。”
“把那医生叫来,行吗?是哪个医生?”
这个问题把达克特护士吓得透不过气来。“那医生根本不在这儿!”她叫道,“这伤员从野战医院转送过来时就是这个样子。”
“你明白了吗?”克拉默护士大声叫道,“那里面没有人。”
“那里面没有人!”亨格利-乔一边嚷着,一边在地板上跺开了脚。
邓巴推开众人,发疯似地跳到那个浑身洁白的士兵身上,想亲眼看个究竟。他忽闪着眼睛,凑上去紧贴着白色绷带躯壳上那个边沿破损的黑洞急切地往里看。就在他正弯着腰,瞪起一只眼往白色士兵那既无光亮也无气息的空洞洞的嘴里盯着时,医生们和宪兵们急匆匆跑过来,帮着约塞连把他拉开了。那些医生腰间全都别着手枪,卫兵们则端着卡宾枪和步枪。他们推推搡搡地把嘀嘀咕咕的病员全都赶开了。一副有轮子的担架推到了床前,白色士兵被巧妙地抬到担架上,一转眼就给推走了。医生们和宪兵们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告诉大家只管放心,一切都很正常。
达克特护士拉了拉约塞连的胳膊,悄声地约他在走廊里放扫帚的小屋里见面。听到这句话,约塞连非常高兴。他还以为达克特护士终于又想跟他做爱了呢。他们两个一走进那间小屋,他就伸手往上撩她的裙子,可她却把他推开了。她说她有关于邓巴的紧急消息。
“他们打算失踪他,”她说。局外人
约塞连莫名其妙地斜眼瞅着她。“他们要干什么?”他不自然池笑着,惊奇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在门外听见他们说这件事。”
“谁?”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他们,我只听见他们说他们打算失踪邓巴。”
“他们为什么打算失踪他?”
“我不知道。”
“这话真是莫名其妙,甚至从语法上都说不通。他们打算失踪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天哪,你可真是个好帮手!”
“你为什么要拿我出气?”达克特护士感到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伤害,抽抽搭搭地抗议着。“我不过是想帮帮忙。他们打算失踪他,这又不是我的错,对不对?我真不应该告诉你。”
约塞连把她搂到怀里,温存地、满怀歉意地拥抱着她。“很对不起,”他道歉说。他彬彬有礼地吻了吻她的面颊,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提醒邓巴当心,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