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捉人的头几天里,邬丽亚不在家里过夜。但是正像奥列格所预料的,这些逮捕没有触及五一村和克拉斯诺顿村。所以邬丽亚就回家了。
邬丽亚在外面凑合过了几夜,现在又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她感到有一种内在的要求要排除头脑里痛苦的想法,就热心地做起家务事来。她擦了地板,做了早餐。母亲因为女儿在家心里高兴,甚至起床吃了饭。父亲脸色*-阴-沉,很少开口。前几天,邬丽亚不在家过夜,只是白天跑回来待上一两个小时看看父母或是拿点东西。在那几天里,马特维·马克西莫维奇跟玛特辽娜·萨维里耶芙娜谈论的全是城里捉人的事,但是谁也不敢瞧对方的眼睛。
邬丽亚试着谈谈别的闲事,母亲勉强接茬谈下去,但是这种聊天听起来很不自然,她们俩索性*都不开口了。邬丽亚都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洗了杯盘,收拾了餐桌。
父亲出去料理家务事去了。
邬丽亚穿着她心爱的那件朴素的、深蓝底白点的家常衣服,背对着母亲站在窗口。两条沉甸甸的有波纹的发辫舒适地、随便地顺着脊背垂到柔韧有力的腰肢;灿烂的陽光透进化了冻的玻璃窗,照射着她的未经整理的有波纹的鬓发。
邬丽亚站在窗前一边眺望草原,一边唱着。德国人来了以后她就没有唱过歌。母亲倚在床上织补什么东西。她听到女儿唱歌觉得很惊讶,甚至放下手里的活儿。女儿用舒畅的低沉的声音唱着母亲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
你为祖国的荣誉
服务虽然不久,但是忠心耿耿……
这些歌词玛特辽娜·萨维里耶芙娜从来没有听到过。女儿的歌声给人以悲哀沉痛之感。
……
无情的复仇者就要起来,
他比我们更强大有力……
邬丽亚的歌声中断,她仍旧那样站着,隔窗眺望草原。
“你唱的是什么?”母亲问。
“我随便唱唱,想到什么就唱什么。”邬丽亚头也不回地说。
这时候门大开了,邬丽亚的姐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她长得比邬丽亚丰满,一向脸色*红一润,浅色*的头发像父亲,可是她现在却面无人色*。
“波波夫家来了宪兵!”她喘吁吁地低声说,好像波波夫家那边能听到她说话似的。
邬丽亚转过身来。
“居然来了!最好避他们一下。”邬丽亚面不改色*,声调平静地说。她走到门口,不慌不忙地穿上大衣,披上头巾。但是这时她已经听到台阶上沉重的皮靴声,她略微后退一步,靠在遮挡冬季衣服的花幔上,把脸转过来对着门。
后面的这幅花幔衬托着她的线条分明的侧面,她的鼻翼微颤,长睫一毛一半垂着,好像要减弱她眼睛里射一出的光芒;白头巾没有包好,还披在肩上,——她的这个模样就永远铭刻在母亲心上。
“警察队长”索里柯夫斯基、芬庞军士和一个带一槍一的随从兵士走进了上房。
“这就是她,小一美人儿!”索里柯夫斯基说。“没有来得及吗?哎哟哟……”他朝她的穿着大衣、头巾披在肩上的苗条的身材瞥了一眼,说道。
“亲爱的!我求求你们!”母亲边哭边说,打算从床上起来。邬丽亚突然愤怒地瞪了她一眼,母亲就躺下去不作声了。
她的下颚不住地哆嗦。
开始了搜查。父亲来推门,但是那个德国兵不放他进来。
这时,波波夫家里也在进行搜查。进行搜查的是侦查员库列肖夫。
托里亚站在房间当中,大衣敞着,没有戴帽子,一个德国兵在后面反抓着他的手。一个“警察”逼着塔伊西雅·普罗柯菲耶芙娜,大喝道:
“对你说,叫你拿根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