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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魏家坟镜子阵

三岔河口沉尸案的前一年,闹过一场大水,按以往的经验,头一年涝,转过年来容易大旱,因此发现河底沉尸那一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少,天气酷热,下河游泳的人比往年多出几倍,接连淹死了几个游野泳的,几乎全是不知深浅的半大小孩,虽说黄泉路上没老少,可看着也真让人心疼,自打捞出一具沉在河底的女尸,传得满城皆知,到海河里游泳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沉尸案出在阴历六月二十八前后,是秃尾巴老李哭坟的日子,之后半个多月,海河里只淹死了两个人,全都是不知情的外地人,按说河里淹死的人少,巡河队应该高兴才是,可拿的钱也少了,以往捞尸的时候,都有慈善会给份钱,没活儿的时候则没有这份犒劳。

郭师傅光棍一条,家里只有一位不吃不喝的娃娃大哥,此外没什么亲戚,但他时常帮衬更穷的街坊四邻和兄弟朋友,手头从来没富余过,眼看家里米缸见底儿了,日子越过越紧,不得不到处找外活儿,帮人家操持白事扎些纸人纸马,赚几个钱糊口。

他在巡河队里有个小师弟,姓丁叫丁卯,这小伙子干练,机警伶俐,尤其能在外面张罗事儿,有一天俩人找了个大活儿,城南娄家庄死了一位财主老太爷,当地的豪绅,人家家大业大,这场白事要风光大办,首先是请城里最好的裱糊匠,您要问裱糊匠是干什么活儿的?说白了就是扎纸活儿的,以前那房屋顶棚里面这层全是纸糊的,这也算是一门手艺,一般人家自己糊不了,非找裱糊匠来糊顶棚不可,糊的时候还要念叨几句“家宅平安财气进屋”之类的吉祥话儿,做这行当还得会扎纸人纸马纸宅子,凡是办白事时烧给死人的纸活儿,只要是主家说得出来的东西,手巧的匠人全能给糊出来。

巡河队的老师傅有这门手艺,郭师傅和丁卯俩人扎扎实实学过,手艺也是不错,晚上扎纸活儿,白天又做信马,到了吊丧的时候,府宅正屋里摆下灵堂,孝子贤孙跪在灵前守着,不断有亲戚朋友过来吊唁,走马灯似的络绎不绝,旧社会大户人家白事办得特别重,门口左右高搭素牌坊两座,上面有横匾,一边写着“凄风”,另一边对着“冷月”,门前还有座更大的纸牌坊,上写“当大事”三字,下列纸人纸马,长棚内是一班吹鼓手,来奔丧吊孝的人那叫一个多,得有两个迎来送往的“信马”,哥儿俩扎完纸活儿,还得去给人家当“信马”。

什么叫“信马”?现在说信马,可能没几个人知道了,早年间才有这样的风俗,大户人家阔气,住好几进的大院套,那叫深宅大院,按当时的规矩,吊丧时要安排两个小厮,让俩小厮一个站在大门里,一个站在二门外,身穿圆领青布衫,腰里扎上红腰带,下身是红布裤子,脚踩薄底快靴,身背大蟒鞭一条,一个头上戴红帽,一个头上戴黑帽,有客人进了大门,戴红帽的引路喝道,举手投足跟台上唱戏的似的,把来客带到二门,换了戴黑帽的引至拜台,再由执事指引对灵位行礼磕头,这一个红帽一个黑帽的两个小厮,并称“信马”,其实办丧事,没有信马也没问题,但是越有钱的人家越在乎排场,不安排信马总觉得少几分气派,提前没想到,临时想找,又没有合适的人,便让这俩裱糊匠去做,还真没有比这二位更合适的了,规矩不用教,全懂,那架势又好,二人装模作样喝道引路,跟着忙活一场,除了拿份应得的赏钱,每天混上一顿好饭菜,四碟八碗自不必说,还能顺带喝两吹烧刀子,郭师傅和丁卯得了这份差事,赛过升天一般美。

老时年间,天津卫大户人家办白事,讲究出大殡,出殡之前首先是吊丧送路,同样有各种迷信风俗,出殡当天,更要用棺材抬着死人游四门,在一大早的哭丧声中,杠夫们抬着大棺材离家,这叫起灵,头里是开道打幡的,外加吹鼓手,还有念经的和尚老道,孝子贤孙们披麻戴孝在后头跟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要在街上绕行很大一圈,最后把棺材抬到坟地里埋下,出殡下葬的整个过程当中,要有两个撒纸钱的人,您别看撒纸钱简单,那也是功夫,里边的门道儿可不少,没两下子还真做不了。

按照旧例儿,棺材离家起灵之时先撒一阵纸钱,这是打发那些个“外祟”,比如孤魂野鬼之类,给点钱远远的打发走,不让它们在后面跟随,出殡这一路,途径十字路口、过河、拐弯、过桥,一律要撒纸钱,这是路钱,担心有鬼缠绕着迷了路,会撒纸钱的人,抓起一把纸钱抛出去,首先是扔得高,出手呈弧线形,其次是多而不散,落下来纷纷扬扬好似天女散花,散而不乱,围观看热闹的都跟着喊好,当时这也算是一景儿了。

郭师傅和丁卯经常参合白事,出殡那天别的活儿全结了,他们俩又帮着撒纸钱,前后忙活了三天,裱糊、信马、撒纸钱,总共拿了三份赏钱,还有额外的犒劳,这就是给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办白事的好处,一年到头顶多赶上个三五回,跟送葬的队伍出殡到坟地,埋了棺材回到城中,当天下午还有顿大席,到现在也是这种风俗,不管红事白事,必须摆酒席,最后一天格外丰盛,按照老例儿得是传统的八大碗。

下午主家开出席来,果然是最讲究八大碗,八大碗具体有哪八个菜,根据档次不一样,也是各有各的分别,但肯定有八个热菜,人家这家做的八大碗在天津卫也算是头份了,四清蒸四红烩,鸡鸭鱼肉,海参干贝大虾,一样一大碗,流水的席面,敞开了随便吃。

操持丧事的这些吹鼓手、杠夫、和尚、老道,以及管家下人,全在门前大棚里吃喝,郭师傅和丁卯平时在巡河队当差,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见天儿窝头白菜,那些老天津卫的人,又特别讲究吃,天津卫有句俗话说得好“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所谓海货,在天津指的是“海蟹、对虾、黄花鱼”这几种海鲜,从前这一年到头,只有从清明到立夏期间,才有海货上市,每年趁着季节吃上几顿,错过就得等明年了,再怎么穷的人,等到海货上来的时候,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拿到当铺里当掉,换几个钱买二斤海货回家解馋,这样的人家,在天津卫不算不会过日子。

他们俩有时候替人家操持白事儿,逮住机会混吃混喝,偶尔也能解解馋,但还是觉得缺嘴,丁卯年轻没出息,一看菜好,忍不住多喝了几碗,眼花耳热之余,嘴上就没把门的了,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逮谁跟谁胡吹乱侃,舌头都短了半截,他跟旁边一个胖和尚说:“咱俩得走一个啊,不为别的,就为了咱俩关系不一般,我的妻侄儿是你表弟,你表弟的姑妈是我媳妇。”

胖和尚也没少喝,让丁卯给绕懵了,认不出这位撒纸钱的是谁,奇道:“阿弥陀佛,施主究竟是贫僧的什么人呐?”

丁卯笑道:“我是你亲爹呗。”

那胖和尚怒道:“我那个缺了八辈儿德的亲爹,早让黄土埋了,你算哪根儿葱啊?”

郭师傅同样没少喝,好在意识还算清醒,听丁卯在那说胡话八道占出家人的便宜,赶紧劝阻,免得闹出事儿来丢人现眼。

这位胖和尚,本名李大愣,法号顺口叫圆通,现在一提这名号,知道的是法号,不知道还以为是送快递的,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属于来路不明混进庙里的酒肉和尚,天津卫这地方市面儿繁荣,养下一些不务正业的社会闲散人员,个个好逸恶劳,一天一个现在,家里要房没房,要地没地,全部家当只有一套衣服,他这种人再怎么穷,也有套像模像样的衣服,穿着出门叫开逛,也叫逛衣,全指这身行头招摇撞骗,家里失火他不怕,如果摔进水沟脏了衣服,可心疼得不得了,比如这位李大愣,有件僧袍袈裟,剃了个光头,刮得锃亮,脑袋顶上点几个香疤,遇上白事出殡,他就冒充和尚去给人家念经,讨两个钱混一顿吃喝。

李大愣同样喝得脸红脖子粗,正待跟丁卯分个高低,一看旁边劝架的这个人眼熟,说道:“哎呦,这不是河神郭二爷吗?”赶忙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郭师傅心想这是什么和尚,穿着僧袍胡吃海喝,居然还抱拳行礼,可能也是个混白事会的,当即还礼,跟胖和尚李大愣随口聊了几句。

周围那些人一听是巡河队的郭师傅,纷纷过来敬酒,这叫“人的名,树的影”,前些天三岔河口捞出一具女尸,女尸身上长满了深绿色的河苔,五花大绑捆在生铁坨子上,沉到河底不知多少年了,这件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在座之人都说河神郭师傅有本事,不愧是保佑地方平安的“河神”。

郭师傅往常人缘就好,他说话诙谐风趣,走到哪都能招拢一群人听他说话,可他最怕别人提“河神”俩字,闻言连连摇手,不敢当此称呼,看此刻天色不早,吃饱喝足,该拿的犒劳也拿了,跟同席的人们应酬几句,带着师弟丁卯起身告辞,从娄家庄往城西他们住的地方走,这趟可不近,俩人酒后走这条夜路,黑灯瞎火的走错了道,不知不觉走到一大片瓦房当中的马路上,此地叫魏家瓦房,又叫魏家坟,是城南最邪行的地方。

清末以来,城区的规模扩得很大,马路两旁大多装有线杆电灯,贫民区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亮,但完全能看清路,大片大片的平房,被马路胡同分割得支离破碎,除了老城里那一块地方坐北朝南,Ⅴ9②天津卫周围的民宅和马路,没有东西南北这么一说,马路和胡同全是斜的,不认识路的人进来,如同走进迷宫。

外地人到北京打听道儿,想去哪,怎么走,北京人指路很简单,往北往南,让问路的人一听就能明白,这和北京城的格局有关,四九城的建筑物全是坐北朝南,有几条斜街也不多,天津卫正相反,您要问路,可别跟天津人说东西南北,没几个人分得清,一般东西走向为道,南北走向为路,横道竖路,比如一说某某路,从地名上看,应当是一条南北向的马路,但这个方向并不准确,旧天津卫的道路赛过蜘蛛网,这跟河流分布以及各国划分租借地有关,民国年间城南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电灯路灯也少,好在没几条死胡,你穿街过巷,只要不把大致方向搞错了,也不至于迷路。

郭师傅和丁卯这顿酒,从下午喝到天黑才回家,两个人脚底下没根,一步三晃,只好在半路停下来醒酒,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路边,大马路上黑灯瞎火,除了他们俩一个人也没有,周围有很多平房,房屋高低错落,路旁有电线杆子也有树,路灯全都不亮,看起来像是在城里,但附近一片死寂,成片的平房全是空屋,附近隐隐约约有股死尸身上的臭味。

这么一大片平房,全部断了电,所有的房屋和路灯都不亮,天上只有朦胧的月光,那些房屋树木和电线杆子,在月影下显出黑黢黢的轮廓,听不到夏虫儿的鸣叫之声,反倒有股不知来源的臭味,好像是尸臭,不过这是在城里,闷热的三伏天,普通民宅里不可能放死人放到发臭。

俩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仔细打量这条马路和周围的房屋,觉得眼熟,一看路牌想起来了,这地方叫魏家瓦房,老话管绕远叫“走冤枉道儿”,哥儿俩心说咱这冤枉道儿走的,居然转到魏家瓦房来了。

如今魏家瓦房是南门外的一大片民宅,介于郊区和城区之间,早个二三十年,地名还叫魏家搂或魏家坟,本来是一大块坟地,那年头就是坟地多,并不奇怪,城里死人城外埋,村里死人村外埋,所以老话说“哪处黄土不埋人”,活人周围住的全是死人,当初围着老城一圈,埋死人的坟地是东一片西一片,到处皆有,清朝末年漕运盐运发达,天津城面积不断扩张,那时候盖的很多房屋,以前几乎都是坟地。

说到魏家瓦房魏家楼,起先叫做魏家坟,变成居民区之后,人们避讳提坟,一说在哪住,住魏家坟,那不成鬼了?于是改称魏家楼,实际上根本没有这座楼,因此后来改叫魏家瓦房,那时候上点岁数的人一提起魏家坟,想到的往往是“吊死鬼”。

要说埋着吊死鬼的魏家坟,年代还不是太过久远,清朝末年的时候,天津卫当地有一户姓魏的人家,以卖炊饼为生,家道小康,一家三个兄弟,老大年少夭折,很早就死了,剩下二哥和三哥对半平分了家产,二哥是继承祖业,挑个担子沿街叫卖蒸食,蒸食就是馒头炊饼之类的面食,早年间叫蒸食,三哥心高志大,不愿意再做蒸食这份营生,选择到金铺当学徒,跟掌柜学着打金银首饰,木匠瓦匠学三年也就学会了,打金银首饰至少学六年,还要给掌柜白做三年,那个年代没有学费,学成手艺帮三年工,算是报答恩师。

三哥当学徒当了十年,学会了满腹生意经,也把手艺学到家了,自己出来开了个小首饰铺,凭着货真价实,诚信可靠,手艺又好,精益求精,逐渐把买卖做大了,钱是越赚越多,几年之后扩充成了卖首饰的金楼。

二哥那份买卖做得同样不错,娶个媳妇特别贤惠,两口子自做自卖,起早贪黑存下点辛苦钱,先是在街上赁了半间门脸儿房,后来也把生意做起来了,除了祖传的炊饼馒头,还开始卖各种糕点面食,店面也增加到前后三间,实在忙活不过来了,又雇了个小徒弟,让小徒弟在前头当伙计卖货,二哥两口子在后头做,跟三哥的首饰金楼相邻,彼此相互照应,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谁成想好景不长,到庚子年八国联军打破大沽口杀进北京城,天津卫首当其冲遭了殃,乱兵在街上四处劫掠,各大店铺尽遭洗劫,三哥的首饰金楼让乱兵抢了一空,店面烧成了一片废墟,从此倒闭,再没缓起来,三哥夫妻俩一时心窄想不开,双双在屋子里上了吊,说白了这夫妻俩没得善终,是对吊死鬼。

二哥那间点心铺,当天也遭乱兵洗劫,好在是糕点食品,没折大本儿,两口子四处借贷,东拼西凑,总算凑足了一笔本钱,再次装修了铺面房,还可以接着做生意,后来又把买卖做大了,有钱了买房子置地,有身份不能叫二哥得称二爷了,魏二爷发迹之后,时常想起三弟两口子上吊,死得太屈了。

亲哥们儿亲弟兄,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以补上,手足断了没法再续,人活一辈子,身边不能没个近人,爹娘只能陪你前半辈子,妻子和儿女顶多陪你后半辈子,唯有亲生兄弟,从小到老跟你一辈子,因此叫手足之情。

魏家二爷一想起自己的兄弟,忍不住就要流泪,先后多次请来高僧念经超度亡魂,又在城外买了块风水好的坟地,把老三夫妻的棺椁,以及魏家故去的祖先长辈,全部迁到这块坟地里重新安葬。

坟地乃家族之基,后代乃家族之根,有根基才有福禄,魏二爷买下这块坟地,自是希望家门平安,生意兴隆,那年头大户人家的坟地,属于私有性质,这片坟地就叫魏家坟,坟前有祠堂叫魏家祠,坟地内松柏合抱,古木参天,一年到头雾气缭绕,隐隐传出蛇嘶狐鸣,整块地东西长近两里,南北宽近三里,挺大的一片,林木非常茂密,西南边地势很低,与南洼连成一片,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大泽,事先找专门看阴阳宅的张半仙看过风水,张半仙替魏二爷相中这块坟地,认为风水绝佳,哪知此地古怪甚多。

魏家坟方圆数里尽是古树,苍松偃柏,林子里躲着不少狐狸、黄狼、刺猬、恶獾之属,常有邪祟出没,拿张半仙这个神棍的话来讲,全因此地颇有灵气,如若是风水不好的所在,也不会有这些有道行的东西,结果魏家二爷的生意传到儿子那辈,惹了一场大官司,赔得倾家荡产,又赶上疫情,到头来家破人亡成了绝户,魏家坟从此荒废,变成了没有主家的乱坟,民国之后,随着城区面积扩大,魏家坟盖起了大片瓦房,地名变成了魏家楼,过了些年又改名魏家瓦房,以前那些苍松古树和坟头墓碑早都没了,不过人们仍习惯称这地方叫魏家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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