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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翠绿(2)

<h1 style=\"text-align:center\">毕业了当兵去

——电视剧《号手就位小说》原著小说——

第8章翠绿(2)</h1>

“你怎么不回家?你家不就在湘城吗?”我多了一句嘴。

“是啊!在河东,太吵了那边,还是这里空气好,不是么?呵呵。”

“哦!”我仰头做恍然大悟状。

“好啦!不说了,你们住阳面的大卧室吧!阴面的我占了,嘿嘿,岳麓山色尽收眼底,你们别嫉妒哦!”刘菁冲我们伸伸舌头,回房间了。留下我和颜亦冰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平心而论,租住这么好条件的房子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住着也感觉不甚踏实,第一个晚上我和颜亦冰躺在宽大的床上,保持安静,不敢妄动,竟然双双失眠。

第二天一早,我和颜亦冰起床洗漱,刘菁刚好跑完步回来,她穿着紫色套头运动衫,脸色潮红,精神焕发,头发和眉毛还凝着细细的水珠,手里拎着三杯豆浆和一把油条,冲我们招呼道:“快来吃早餐,都凉了!”

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餐桌旁,颜亦冰冲着她笑了笑:“菁菁,谢谢你!”

刘菁笑着捏了一把颜亦冰的脸蛋,“哎呀,肉麻死了!”而后冲我笑道,“夏拙,我捏你们家冰冰你不吃醋吧?”

我赶紧摇头,“不吃,尽管捏,反正我不疼。”

颜亦冰打了我一筷子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逗得刘菁咯咯直笑。

吃过饭,我和颜亦冰同时下楼,在马路口分手,她搭公交去影楼,我走路去画廊。此时天色尚早,阳光清冷,北风如刀。颜亦冰穿着卡其色风衣系着针织围脖走在冬日的晨曦中,身段窈窕步伐轻盈,美得让我心疼。

目送她上车之后,我开始背着阳光走在去画廊的路上,突然回头的时候,我发现了在十五楼阳台上看着自己的刘菁。她的轮廓映在初升的太阳中,如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我向她挥挥手,快步走开。

画廊的名字颇有诗意,叫“牧云”。老板也挺有意思,姓朱,从1995年到2003年连续考了八届中央美院都没考上,被人笑称“朱八届”,最后一次落榜之后索性弃学开了个画室,一边卖画一边办培训班,在河西大学城这边颇有名气。我有时也拿一些习作放他那里卖,一来赚点零花钱,补贴买颜料和出门旅游的费用,二来也是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虚荣心——想象一下自己的作品挂在餐厅、酒店或者是寻常百姓家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老朱给的价钱很是公道,每幅作品抽取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的佣金,绝不多拿。就冲这一点,我很愿意去画室给他帮帮忙。

老朱每逢前来报名参加培训的学生都要动员教育一番:“同学们你们放心,我朱老师可是考过八届央美的,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央美招生那些道道,虽然自己没考上,但带的学生可是十个有九个进了的,看看我的‘桃李墙’,学生们在央美拍的照片都要贴满墙了!什么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就叫下自成蹊!”

这年头,学生成绩不好又被父母逼着考大学的,很多都另辟蹊径选择了考特长生这条路,所以每年的全国艺术联考总是人满为患,里面当然不乏天分高、爱艺术的人才,但更多的是想拿着“艺术”的砖头砸开大学之门的“伪艺术人”。

需求决定市场。湘城的大学城附近开办了许多艺术培训班,对象全是初高中学生,他们或怀着艺术梦想,或好奇大学生活,或颓废消沉惶惶不可终日,在寒暑假到来的时候,纷纷带着“行头”集合在岳麓山下,像一支支农民起义军。学生良莠不齐,培训班也是鱼龙混杂。可以肯定的是,从画廊到煲仔饭馆,从小旅舍到性保健品店,河西的老板们无不热忱欢迎他们的到来。

老朱带我走进画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十几号学生架着画架选好角度,等着我的到来。接下来的四周,我将变换角色,从一个翘课比上课还多的学生华丽转身,当他们的“夏老师”,想想觉得甚是滑稽。

老朱告诉我,花两周时间辅导他们画素描,两周辅导他们画色彩。美术辅导不同于别的,摆好一组物件让他们画,然后在旁边稍加指导就OK了,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但总体比我想象的好,四个小时下来,感觉还不错。

十二点半,准时下班,老朱告诉我,如果我愿意,他可以把下午的班也交给我,工作三小时,也是一小时三十块,如果下午上班,画室管饭。我笑着拒绝,洗洗手离开画室。

从画室出来,我被阳光照得有点猝不及防。无论如何,对于冬天来说,这样的天气实在是过于晴朗了一点——晴朗得近乎奢侈。我的眼前明晃晃的,跳出了一些或蓝或紫的小光晕,头皮在太阳的照射下也有点发麻,我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戴一副墨镜出门。

街上的居民抓住时机纷纷拿出衣被挂在防盗窗上暴晒,绿化带上也铺着花花绿绿的褥子床单,壮观得如同到了印度。棉花被太阳晒过后散发的气息弥漫在街道上,钻进我的鼻孔中,让我打了两个无比响亮的喷嚏——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受这股气息感召,突然间我有点想家,有点怀念过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

我快步穿越街道,走进校园,爬上了图书馆的七层楼梯,走进了自己的画室。我打开音响放上许巍的专辑《那一年》,烧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坐在沙发上静静享受冬日正午的阳光。

回忆如透过窗户的光线一般带着温度不请自来,我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了遥远的乡下布谷鸟飞过头顶的叫声,水牛在泥塘里翻滚后发出惬意的洪钟般的吼声,知了在盛夏的树梢鼓噪的千篇一律单调重复的噪声,还有母鸡在墙根下生蛋之后跳出鸡窝扬扬得意的“咯咯嗒咯咯嗒”的声音,还有更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老头卖麦芽糖敲打出的“叮当”声,外婆把自己搂在怀里哄着入睡的含糊不清的儿歌声……

普鲁斯特说:真正的乐园是已经失去的乐园,回忆才是最美的体验。

晒着下午一两点的太阳,就着温润的回忆,我无比惬意地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是被颜亦冰的短信吵醒的。

“在哪儿?”

“画室。”

“干吗?”

“睡觉。”

“下来。”

“干吗?”

“买菜。晚上做饭。”

“好,在哪儿等你?

“校正门口。”

除非要事,我和颜亦冰很少打电话,不愿把原本不多的钱捐给为富不仁的中国移动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我不大喜欢颜亦冰接电话时的语气——就如一盘放了很久的凉了的饭菜,除了饿疯的时候,我是不大愿意品尝的。颜亦冰的短信同样言简意赅,寥寥数字直奔主题,你千万别指望她发一些缠缠绵绵的情话,撒一些大可不必的娇。这样也好,我也省去诸多麻烦,并且自己也慢慢地变得利索起来。

当然颜亦冰也有热情似火的时候,比如喝酒后或者在床上,要是这两者结合起来,那就如氢气碰上氧气,把你点着都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某些部位起了一些反应。今天晚上,无论动静多大,都不能阻止我的决心。我笑着下楼,直奔学校正门。

颜亦冰站在那里,冲我嫣然一笑,挽着我的胳膊往菜市场走。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要拍一部最能原汁原味反映中国特色的纪录片,有两个地方是必然要去的:一个是春运时期的火车站,一个就是下班后的菜市场。

无论何时,只要有人跟我提起“菜市场”这三个字,我的鼻腔就会充斥着一股混合着鸡毛鱼肚羊蹄以及腐烂青菜帮子的味道;耳朵中就会灌满尖厉或粗犷、蛮横或狡诈的叫卖声;我的脚几乎会不由自主踮起来以免踩到横流的污水,背会弓起来以免被见缝插针的三轮车撞倒。

可是颜亦冰似乎乐在其中,她说女人的阵地在厨房。由此可见菜市场就是她们最青睐的兵工厂了。

“你真的认为女人的阵地在厨房吗?”我质疑道。我一直认为只要火星尚未开发,整个地球都将是她的阵地。

她白了我一眼,扭头转向肥头大耳的菜贩,问道:“鲫鱼多少钱一斤?”

“七块八!”

“这么贵?!昨天来这儿还是七块啊!”

我笑着低语:“你的魂魄昨天来了?”

她继续白了我一眼,这一回白得更严重,我几乎看不到她的眼球了。

“好吧!七块五。”

“我要那一条,”她指着一条头小肚子大的,“对!就那个。”

老板过秤的时候,她凑上秤杆,目不转睛盯着,那认真的样子让我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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