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从早上醒来开始,麒零就跟着银尘开始一路快前进,银尘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散步一样悠闲,但是实际上,他的度就像一阵风似的,麒零铆足了力气,才勉强跟上他的度。渐渐地离开福泽镇外的森林之后,银尘就带着麒零,一路往西边进。开始麒零只是有点儿疑惑,但是猜想可能银尘知道一条近路吧,也就没多问。直到突然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座白得耀眼的海港城市,麒零终于忍不住了:“银尘,我们不是要去帝都格兰尔特么?格兰尔特应该是在北边的内6吧?我们跑来这个海港城市干吗?”他一边仰起头惊叹着雷恩恢弘的白色建筑群,一边快步赶上走在前面的银尘。
“我带你来这里,是来拿属于你的【魂器】。”银尘没回头,继续朝前走着。
“【魂器】?这个又是什么?”麒零又迷惑了。他叹了口气,现自己永远都没法搞明白这个魂术的世界了。刚刚弄清楚一个东西,转眼又会多一个新的玩意儿。昨儿个刚刚弄懂了自己的魂兽,现在好了,又来了个【魂器】,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魂衣、魂鞋、魂皮带什么的……
“就是属于你的独有的一件兵器。【魂器】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兵器,它只产生于【魂塚】里面……”
“请问这【魂塚】又是……”麒零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缺氧了。
“【魂塚】是在雷恩海域下的一处深海洞穴,这个巨大的洞穴从远古以来就存在着,和帝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的存在一样,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魂塚】就像是一个孕育【魂器】的巨大母体,无数强力的【魂器】都像是有生命的植物似的,从洞穴的岩壁上生长出来。【魂器】和普通兵器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和魂术师的身体一样,具有灵魂回路,魂力沿着【魂器】上的刻纹流动,能产生巨大的力量,同时【魂器】也具有容纳魂兽的功能,所以,拥有【魂器】的人,其实等于拥有两只魂兽。但是只有【使徒】才有资格进入【魂塚】去摘取自己的【魂器】,所以,也只有【使徒】和【王爵】,是拥有两头魂兽的。并且,一旦【使徒】进入过【魂塚】一次,无论是否成功地拿到了强力的【魂器】,他此生永远都不能再次进入【魂塚】了。”
“这么厉害啊?那和我现在的【苍雪之牙】比呢?”
“不同【魂器】的容量都是不一样的,越强力的【魂器】,就能收容越厉害的魂兽。但是【魂器】也是需要寄居在魂术师的身体内部的,如同【第一魂兽】需要寄生在【爵印】里才能恢复魂力一样,【魂器】也需要魂术师的**,才能恢复魂力。”
“你说……把武器……放在身体里?”麒零头皮一阵麻。
“是啊。你要看我的【魂器】么?”银尘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麒零。
“不用不用!谢谢您了!”麒零胃里一阵恶心,“你刚说是在海底啊?那我们怎么去?还得弄条大船吗?我先说好,我没钱的……”
银尘深呼吸一口,转身大踏步走掉了……
“这……生了什么事儿啊?”麒零站在狭长的甬道入口,看着四处崩裂的裂缝,砸裂的坑洞,四处飞溅着的碎石,一片狼藉。
银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狭长的眼睛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周围依稀能够感应到残留下的魂力余烬,证明打斗生的时间离现在不远。而且从空气里飘浮着的魂力余丝的精纯度来说,这些魂力不是来自一般的魂术师,这种精纯程度的魂力,至少是来自【使徒】,甚至【王爵】的。
头顶的阳光把甬道里的一切照得毫毕现,光线里浮动着微小的石屑碎片和粉末尘埃,像是金色的烟雾。
“你不是说我们去海底么?来这里干吗?”麒零问。
“从这里数过去,第十七个神像,就是去【魂塚】的【棋子】。”
麒零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的表情,“我说银尘大爷……请问这【棋子】又是……”
银尘白了麒零一眼,“【棋子】其实是被施以了魂力的一种传送之阵,通过凝固在物体上的封印,打通连接两个地方的时空。【棋子】的外表理论上来说可以是任何的东西,一颗石头、一棵树、一扇门、一把武器、一个雕塑,都可以成为【棋子】。【棋子】分布在奥汀大6上的各个地方。而雷恩的这枚【棋子】,连接着【魂塚】。”
“噢……”麒零望着墙壁上这一排没有瞳孔的蛇女巫雕塑,很难想象能够通过它们到达另外一个空间。
“你去吧。触摸第十七个神像。”银尘对麒零说。
“我?我一个人去?”麒零猛摇头,“不不不不,我不敢……”
“当然你一个人。我在还是【使徒】的时候,就去过那里了。我没办法再进去一次。”银尘望着这条冗长的狭窄区域,目光笼罩在阴影里。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麒零盯着面前一排阴森森的蛇女巫神像,口中“啧啧啧”个不停,并且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银尘不得不上前一把抓过他的衣领,把他从神像面前拖走。麒零死命地挣扎后现没办法脱身,于是只能转为语言的攻击,“放我下来!你这样提着我简直像欺负小毛孩儿一样,我太没面子了!”“我告诉你,我也就才十七岁,我会长个子的,你别仗着现在比我高小半个头就可以把我提来提去!”“我告诉你啊我……呸呸呸……”——当然,结局是他一路吐着冰碴子,一路被拖出狭窄的甬道,到达一个不大但精致的驿站前。
驿站门口挂着两面白色的旗帜,两盏雕刻精致的铜灯。从打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些看上去地位不低的人在喝茶聊天。
银尘松开麒零的衣领,然后走进驿站的大堂。
“你刚刚不是说要让我去【魂塚】么,怎么现在跑来住店了?”麒零跟进去,对着正在询问店家还有没有房间的银尘,问道。
“只剩下一间房了。”店家指了指插满铁牌、只剩下一个空位的青铜告示牌说。
“不行!得两间!”麒零看了看银尘雪山般挺拔而冷酷的侧面,刷地一下涨红了脸。他支吾着,对店家要求,“必须得两间。”
银尘拿了店家递过来的房间铜牌,然后转身走上楼梯去了。他没有回头,冲身后的麒零冷冷地说:“上楼。不然我把你提上来。”
麒零哭丧着脸,一路小跑利索地跟上去了。
走进房间的时候,麒零看见银尘把长袍脱下来挂在床边的支架上,然后他从胸口的衣服里层,拿出两粒金黄色的果实,小小的,看上去像是金黄色的樱桃。
“这是什么?”麒零走过去,看着银尘手里的金色果实。
“这是一种叫做‘希斯雅’的树木的果实。‘希斯雅’是亚斯蓝传说中的光明女神,这种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果实,传说中是女神的眼睛。”
“哇……是不是吃了就能魂力突飞猛进,瞬间就能达到像你们那么厉害的境界?我小时候听故事,总是有这种神奇的果实,或者说药之类的!”麒零双眼放光,一脸认真而严肃地直瞪着银尘手里的金色果实,脸上写着三个字“快给我”!
银尘一张脸冷若冰霜,反手往麒零头上一拍,“你故事听多了。”
说完,他走过去,伸出手捏着麒零的下巴,把他的脸拉近自己。“你闭眼睛干吗?有病啊。”银尘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紧闭着眼睛的麒零的那张英气勃的脸,叹了口气。
“条件反射呀!再说了,我哪知道你又想干吗?”麒零睁开他狭长的眼睛,睫毛激动地上下扇动着,像两片柔软的黑色羽毛。银尘看着离自己鼻子只有几厘米的麒零的脸,愣了愣,心里想,不知道他长大之后,有多少少女会被这张英俊的脸给迷死。银尘的脸色缓和下来,对麒零说:“睁大你的眼睛,不要动。”
说完,银尘捏着一颗“希斯雅”的果实,移到麒零的眼睛上方,向他的瞳孔里,分别挤入了几滴金黄色的汁液。
一阵冰凉而又舒服的感觉像是泉水般润进眼眶。麒零揉揉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面前白衣如雪的银尘,此刻全身都笼罩在一层仿佛雾气般的金色尘埃里面。
“这……这是……”麒零抬起手,对着包裹在银尘身体上的那些缓慢浮动的金色尘埃挥了挥手,金色的尘埃缓慢地荡漾开去,看起来梦幻极了……
“这是【黄金魂雾】,”银尘面容一紧,忽然像是无声的爆炸一样,他从身体里扩散出一阵海浪般汹涌的金色雾气,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是我们魂力的实体。”
麒零傻站在原地,看着整个屋子里循环流转、翻涌不息的金色巨*。
银尘抬起手推开窗户,指着外面,对麒零说:“你看窗外。”
麒零揉着眼睛,走到窗户边上朝外面看去,他大睁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一直生活着的世界。
熙熙攘攘的城市建筑中间,一缕一缕稀薄的金色雾气缓慢地飘动着,仿佛透明的丝绸一样,缠绕在城市的上空。偶尔有几个人的身体上,会看到明显扩散出来的【黄金魂雾】,城市中央的一栋白色尖顶的宫殿里,【黄金魂雾】的浓度明显更大,像是湿漉漉的水汽一样,包裹着整个庞大的宫殿。
远处的大海,随着波浪的卷动,不时地会从海底掀起几股黄金粉末般的雾气来,仿佛海底的巨鲸喷出的水柱一样,无数的雾气在大地的各处飘浮着。
麒零瞠目结舌地回过头,银尘在床边坐下,抬起那双银白色的瞳孔,对麒零说:“坐下吧,我和你说。”
麒零乖乖地走过来,往地板上一坐,两条长腿伸在面前,他抬起头,目光里是渴望的神色。每一次,只要说到关于魂术世界的事情,他都像是初生婴儿般,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你所看见的这些【黄金魂雾】,其实就是我们的魂力。魂力弥漫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区别只在于浓度。当我们使用魂术的时候,你看见的那些我们身体上的金色刻纹,其实都是这些【黄金魂雾】在我们身体里流动时产生的效果,因为其极高的浓度和在我们身体里运行时产生的能量,所以能够被肉眼看见。而平时【黄金魂雾】都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希斯雅’果实的汁液洗过的瞳孔才能看见。”
“【黄金魂雾】是自然产生的么?”麒零问。
“没有人知道【黄金魂雾】的来源。我们只能知道哪里的【黄金魂雾】比较浓密黏稠,哪里又比较稀薄。至于【黄金魂雾】的真正来源,可能只有【白银祭司】知道吧。因为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大6魂力的根本。没有这些【黄金魂雾】,也就没有所谓的【王爵】,所谓的【使徒】,甚至连魂兽、魂术师这些都不会有。”
“对了,银尘,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有魂兽这种动物呢?它们是自然界产生的么?那么厉害的魂力是与生俱来的吗?”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没有【黄金魂雾】,也就没有魂兽。其实任何的人或兽,如果长期处于高浓度的【黄金魂雾】之中,那么,一定会产生异变。这种异变会随着【黄金魂雾】通过呼吸、渗透、肌肤附着等方式进入人的身体而日渐生。【黄金魂雾】在体内不断流动,就会慢慢地形成各种魂力回路,也就是我们身上那些金色的刻纹。回路越复杂越密集,能调动产生的魂力就越大,运行的方式就越多。除了这种自然的方式之外,魂力回路的产生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王爵】对【使徒】的【赐印】,这是瞬间让【使徒】的身体内形成与【王爵】同类型的魂力回路的方式。
“在整个国家里,有一个地方聚集着无数的高等级魂兽,那就是【深渊回廊】,它也是目前所知的这片土地上,【黄金魂雾】浓度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只是很少有人能到达【深渊回廊】的最深处,传说中那里有一个完全由【黄金魂雾】凝聚成的金色湖泊,那里【黄金魂雾】的浓度高到了让无数翻涌的魂力以液态的方式聚集在那里。所以,整个阴森的巨大峡谷里,聚集着成千上万无法想象的高等级魂兽。另外一处拥有高浓度【黄金魂雾】的地方,就是你即将去拿【魂器】的所在,处于海底的【魂塚】,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孕育产生无数的强力【魂器】。”
“啊……原来魂兽是这么来的,”麒零挠挠头,笑着,“原来【苍雪之牙】是有一天莫名其妙掉到黄金池子里洗了个澡的小狮子,等它爬到岸上的时候,它已经长出了翅膀并且瞬间就跩得不行了!银尘,我们改天也找一个这样会聚着【黄金魂雾】的池子洗个澡,等到起来之后,哇,我们肯定变成【一度王爵】和【一度使徒】,那个时候多拉风呀!”
银尘看着面前兴奋的麒零,果断地泼下一桶冷水:“没有那么简单。魂力回路的形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并且【黄金魂雾】的浓度和人之间的作用也非常微妙。有些生命力弱的动物如果抵抗不了高浓度的【黄金魂雾】,别说变成厉害的魂兽了,连生命都保不住,直接死在浓烈的【黄金魂雾】里;要是浓度过低,又无法形成高等级的魂兽。所以,这个大6上存在着的那些顶级的魂兽,都是非常特别的,并且经过了千万年的历史才存活下来。所以说,你这个澡,还是暂时别洗了。”
麒零一脸傻眼的表情。
“不过,当我们受伤或者魂力消耗过大的时候,处于高浓度的【黄金魂雾】环境中,是会让我们的魂力得到迅恢复的,甚至连身体的伤害都能迅治愈,肌肉骨骼组织的再生和愈合能力都会随着【黄金魂雾】的浓度加大而增强。所以一般魂术师身上都放着一两枚这样的‘希斯雅’果实,在受伤的时候迅找到附近【魂雾】浓度高的地方休养。”
麒零把玩着刚刚银尘给自己的那颗黄金果实,揉揉眼睛,现面前的【黄金魂雾】已经看不见了。“这个果实的汁液效果,只能持续一会儿。”银尘对他说。
这时,窗外传来阵阵欢呼声和歌唱的声音,麒零走到窗前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对银尘说:“窗外好多人呢!看样子是要举行什么庆典了吧?”
“今天是雷恩城的‘越城节’,是祭祀神话里的海洋之王塞恩斯的节日。因为雷恩是一个港口城市,人们的生活大都和渔业有关。所以,掌管海洋的塞恩斯在他们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神。”
“真的啊?!那我可以去看看吗?”麒零眼里放着光芒,“我从小都没离开过福泽小镇,我们镇上也就新年的时候大家会穿上自己最新的衣服,几户人家围在一起唱歌什么的,所以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多人的大型庆典呢!”
看着面前头漆黑如墨的少年,黑墨般的瞳孔闪烁着光芒,银尘轻轻地笑了笑,冰雪般的面容像是在一阵和煦的风里微微融化开来一样,“那你去玩吧。晚一点我再和你说进入【魂塚】后要注意的事情。明天我们就一起过去,然后你自己进去拿属于你的【魂器】。”
“太好了!”麒零雀跃着冲到门口,刚走了两步,停下来,回过身走到银尘面前蹲下,抬头望着他,说,“你不和我一起去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会无聊的吧?”
“不会啊。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银尘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头浓密的头顶。
“哎,走吧!”麒零站起身,抓起银尘的手往外面拽。
“呵呵,我和你说,我真不去。”银尘微笑着,面容像是灿烂的桃花,但同时,他的衣服里嗖嗖作响,一只小蝎子从他的手臂上一路敏捷而矫健地跳过来,跳上麒零抓着银尘的手背,然后扬起尾巴迅地一扎。
“哇啊啊啊啊啊!你要不要脸啊,把魂兽放出来打自己的【使徒】!”麒零缩回手,冲着此刻正在银尘肩膀上跳跃的【雪刺】怒目而视,而【雪刺】丝毫不畏惧,挥舞着小小的钳子,“吱——”地大吼一声,然后嚣张地摇晃着双钳,冲着麒零扎了个马步,做出一个“你放马过来”的嚣张姿势……
麒零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地摆摆手,“罢了……”
麒零拉开房间的门,走出去之后,又回过头来对房间里的银尘说:“如果你有事就在窗户上叫我,我听觉特别好,我马上就回来。”
“要是真有什么我都对付不了的事,你回来也没用。”银尘一边拿着一小块咬下来的苹果碎片喂【雪刺】,一边嘲笑麒零。
“那可不一定!好歹我身体里还有一头狮子呢!”麒零眉毛一挑,不服气地白银尘一眼,“那我就先走了哦!”
银尘点点头,“你身上和我有一样的【爵印】,所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比如我生命消失,或者突然离开你太远,你的【爵印】都会有感应的。”
“那太好了。”麒零笑着,关上门。
麒零的脚步声从楼梯下去之后,渐渐消失了。
银尘起身把窗户关上,外面欢庆的声音变得隐约起来。月光从窗户的格子中间照进来,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柔软的黄色光芒。
习惯于这样的寂寞已经多少年了?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些年来的自己,跋涉在茂盛的远古森林,出没在无边无际的沼泽,穿过雪原、越过沙漠,遇见过无数已经尘封在岁月沙漠里的各种遗迹。习惯了身边只有魂兽陪伴的自己,在这些年的岁月里几乎没有说过话。
人世间的欢乐和喧闹,都离自己很远。没有节日的喜庆,也没有平凡的尘烟。
银尘回过头,看见自己挂在床头支架上的银白色长袍。他想起之前麒零看着自己的衣服时说“你们【王爵】的衣服真好看,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真漂亮”,他记得当时麒零满脸认真而羡慕的表情,和那双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睛,像柔软的黑色羽毛覆盖下的两颗宝石。“我以后也能有这么好看的衣服么?【使徒】能穿得像你们【王爵】这样帅气么?”当时的自己看着麒零说:“当然可以啊。路过城镇时有卖衣服的地方我买给你。不过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上蹿下跳,又爬树又挖洞的,什么好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毁了。”麒零挥挥手,“那怎么会!我可舍不得!那么好的衣服!”
也许明天麒零去【魂塚】之前,来得及的话,就在雷恩帮他买一件像样的魂术长袍好了。毕竟他是这个国家尊贵的【使徒】呢。也许那小崽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了吧。
银尘轻轻地躺在床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自己都没有现,这几天的日子里,他露出的笑容比过去几年还要多。心里对这个叫做麒零的白纸一般的少年,越来越在乎起来。也许这就是【王爵】和【使徒】之间的羁绊吧。比血缘还要浓厚的情感,比伴侣还要纯粹的灵魂依靠,无数温热的情感,缓慢流动在胸膛里。
脑海里很多熟悉的场景,从被自己刻意封闭的记忆里浮现出来,像是笼罩在灵魂之上的漫长雨季,庞大的雨水之下,是那些让人不敢触碰的回忆的雷区。那些人的面容,此刻温柔地浮现在自己脸庞的上空,他们悲伤而动人的眼神,抚摸着自己的脸。
银尘的眼底浮出一层透明的泪光来。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身体上的【爵印】一直传来持续的阵痛。一阵密集过一阵的穿刺般的痛感从【爵印】处袭向大脑。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信号,告诉自己,幽冥正在一次又一次持续地呼唤自己,这证明他此刻遇见了致命的危险。记忆里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看来幽冥他……
神音在一片阴气森森的浓雾里快地穿行着,手腕上的那串水晶珠链此刻出幽蓝色的光芒,但光线也只能照穿短距离的空间,身边都是飓风掠过树木时卷动起来的林涛声,像是恐怖的号叫。光线被头顶茂盛的树冠遮断,只有阴森森的黑暗充斥着周围。
黑暗的浓雾里偶尔会闪电般地袭来一头魂兽,神音总是在刹那间就用她那条长满尖锐倒刺的银白色金属鞭子,“刷”的一声把咆哮而来的怪物撕扯成一堆鲜血四溅的肉块。本来【上位使徒】对阵一般的魂兽,就是毋庸置疑的压倒性实力,就算不能【瞬杀】,也能在几个起落之间了结对方的性命,更何况是被冠以【杀戮使徒】之称的神音。
但随着一路杀戮过来,神音也渐渐皱紧了眉头,越往【深渊回廊】深处走,越能感觉到魂兽愈加凶残和暴戾。刚刚进入【深渊回廊】的时候,自己仅仅凭借瞬间锁紧瞳孔释放的魂力,不用出手,就能让几头魂兽粉身碎骨;而现在,已经不得不从身体里拔出自己的【魂器】,才能保持前进的度不被牵制。而最后杀戮的那头浑身长满尖锐鳞片的绿光菱角蜥,甚至在自己的手背上划开了一条小口子。可以说,危险的程度正在以几何级数增长。哦不,准确地说来,之前每前进大概一千步,魂兽的魂力就提高一个档次,而现在,每前进一百步,魂兽的魂力就明显地跃升了一级……而自己感应到的幽冥的【爵印】,还在更加遥远的深处……
神音心里慢慢滋长起来的恐惧,如同周围黑暗中黏稠而阴冷的雾气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心脏。她以前从来没有进入过【深渊回廊】这么深的地方,在最开始成为【使徒】的那段魂力试炼的日子里,自己也仅仅只是在外围猎杀魂兽,练习魂术。
【爵印】传来的刺痛越来越剧烈,但是感应到的幽冥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神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浓烈的血腥气息。
神音在一面巨大的黑色山崖下停下脚步。
远处山崖的夹缝中间,有一个像是巨兽张大的血盆大口般的洞穴,洞穴之外的空地上,无数魂兽碎裂的尸块、内脏和头颅交错堆叠,仿佛从天上砸下了无数粉碎的尸体残骸。洞穴门口,一根仿佛巨大树木的白骨,横在洞口,上面仅剩的几块挂在骨头上的血肉正在“吱吱”地腐烂着,变成血褐色的黏稠泡沫……
神音胃部一阵收缩。
她如同初雪般洁白的纱裙,此刻早已被脓血和碎肉粉末染成了一身散着地狱气息的杀戮血袍。
周围一片死寂,仿佛是死神从上空掠过后留下了这片地狱。
她朝着那个黑暗的洞穴一步一步走过去,身体上的【爵印】随着呼吸般的明灭出“嗡嗡”的蜂鸣。
神音一只脚刚刚踏到洞穴的门口,突然感觉到周围空气里异常流动的魂力轨迹,但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地面突然爆裂而出无数尖锐棱刺,瞬间插进了她的肩膀,“幽冥,是我!”她张口朝洞穴里喊,混浊的鲜血从嘴角淌下来,她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