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帝、妃同游,凡百姓有购物者,皆由天子付账,以示君恩。钦此。”
1
“少爷,据我估计,那个罗医生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她大概不知道药里有毒,也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
朱宣文用“这用你说”的眼神看向他。昨晚如果不是她用那个瓷瓶砸向杀手,那么此刻,他大概已经不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间书房里了,如果她想要他死,昨晚实在是太容易,可她偏要冒险救他。
Dave站立一旁,揣摩着朱宣文的神情,又说:“还有那个女警,应该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被罗医生请来帮忙而已。”
朱宣文露出“这就更不用说了”的无奈眼神,良久,见Dave真的不明白,只好直说:“我问的,是那两个真正的杀手。”
Dave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那两个人训练有素,可惜功夫一般,从招数来看,应该不是师承国内的门派,很可能是从东南亚请来的杀手。”
朱宣文点了点头:“很谨慎,是二叔的风格。”
“应该是罗医生的药迟迟不见效,二老爷坐不住了,一招不成又生一招。”Dave面露担忧,“少爷,他这回,恐怕是不取了您的性命不罢休了。”
“目标清晰而坚定,又有大胆执行的气魄,不愧是我们朱家的子孙。”
“少爷,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朱宣文虽这么说着,却还是笑了起来,“可惜二叔他气魄有余,计谋不足,不是下毒就是暗杀,手段和他的年纪一样老。这第二招也受了挫,估计他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招数。”
Dave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如果再派杀手的话,再多加几个他也能对付,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那我们要不要反击一下?至少灭灭他的气焰,让他以后不敢乱来。”
朱宣文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踱了一会儿,还是回到书桌边站下了。
“既然已经决定不和他争,就不要去撩拨他那根脆弱的神经,希望时间久了,他会明白。”
Dave点头叹了叹,便也不再多话。
2
晚餐仍是没有传膳。
这几天朱宣文似乎迷上了罗开怀的手艺,每餐都指定要她做,而对早就习惯照顾一家人三张嘴的罗开怀来说,这简直太轻松,更何况此举有利于朱宣文的病情恢复,所以她一日三餐都乐此不疲。
许是她的手艺的确不错,这天晚上三人又吃了个盘底见光。罗开怀服侍朱宣文吃下药片,接过水杯时,回身看见Dave正在美滋滋地舔一个盘底上的酱汁,不由得笑了出来。
Dave闻声抬头,不好意思地放下盘子。
罗开怀笑着递过一块剩下的面饼:“蘸一蘸再吃,味道更好些。”
“哎!”Dave高兴地接了,正要蘸,一下脸更红了,挠了挠头说,“我就是想先舔干净了,待会儿洗盘子好洗。”
自从经历了昨晚的一夜惊魂,她和Dave之间就有了微妙的缓和。以前她觉得Dave一定是什么人派来的内奸,可昨夜却亲眼见到他毫不犹疑地保护朱宣文,那分明是十足的忠仆模样,这让她原来的想法不得不打了些折扣。加上Dave之后又卖力地救出她弟弟,她自然是对他心存感激的。
不知是不是也出于类似的想法,这一整天,Dave对她也明显好了许多。
罗开怀笑着,忽然眼珠转了转,说:“戴公公,一会儿你洗盘子的时候,我也去帮帮忙吧。”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您可是娘娘呢。”
“没关系,反正我刚好也没别的事。”
“戴公公,罗妃一片好心,你却之不恭,就接受了吧。”朱宣文难得地没摆皇帝架子,端着一杯餐后茶,倚在桌边悠悠然地说。
Dave先是愕然,紧接着“哦”地醒转过来,连连点头:“那就先谢过娘娘了。”
罗开怀忽然有种被看穿心事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朝朱宣文看去,正撞上他射向自己的谜一样的目光。见她看过来,朱宣文笑意盈盈地朝她举了举杯子,什么都没说,转身朝门外走去。
分明是“你和戴公公有事慢慢谈,朕不打扰你们”的意思。
作为心理医生,罗开怀简直觉得自己遭到了羞辱。不过反正自从来到朱家,被羞辱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很快不觉得有什么了。
Dave颤巍巍捧着一摞盘子进了厨房,罗开怀眼明手快地跟了进去。
“Dave,救我弟弟那件事,我还没有真正谢过你,谢谢了哈。”
“开场白就不用了,罗医生,”Dave笑着说,“有什么话你直说。”
“……”
罗开怀咬了咬唇:“行,那我就直说。是这样的,这些天,我发现你家少爷的病情比我预想的更严重,我对他的治疗也一直没什么进展,就连给他用的药,都没见到药效。”
Dave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开始洗盘子:“可不是吗,少爷身系整个TR集团的未来,却偏偏得了这种病,罗医生,这可就得拜托你多尽心了。”
“尽心是我的本分,可是对他的病情,我一直有个疑问不明白,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
“瞧您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拿到的资料上说,朱宣文是因一场车祸导致昏迷,醒来后就得了这个妄想症,真的是这样吗?”
Dave洗完了一个盘子,慢慢拿到旁边放好。“是啊。”
推迟回答,说明他在思考。
罗开怀盯着他的背影,继续问:“可一般的妄想症,发病前都有一个过程,比如被害妄想症,通常是患者确实遭到了伤害,继而引发联想,认为有人想害他。可朱宣文不同,像他这种因为一场车祸而引发妄想症的,之前我还从没见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Dave笑嘻嘻地说:“您是说您缺乏经验吗?没关系,我们信任您。”
……谢谢了啊。
罗开怀想了一会儿,又问:“我是想知道,你们家少爷车祸前,是不是也曾出现过妄想症的症状?”
“这个,应该没有吧。”
“应该?”
Dave洗好了盘子,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来说:“我又不是少爷肚子里的蛔虫,他心里想什么,我哪儿能都知道?不过那时少爷神志一直很正常,就算有,应该也没表现出来,要不老董事长也不会把TR集团这么大片江山交给他,你说是吧?”
那倒也是,罗开怀点了点头。她可以不相信Dave,却不能不相信老董事长。那种赤手空拳打下江山的人,绝不会因为疼爱孙子,就把偌大的公司贸然交给朱宣文,他这么做,只能证明朱宣文车祸前一切正常,不但没有妄想症,而且还很优秀,是他眼里值得托付江山的人。
罗开怀叹了叹,也许Dave说得对吧,就算他有过妄想症的征兆,应该也没有明显表露出来,别人无从察觉。可如果是这样,找到病根可就难了。
Dave带几分歉意说:“真是不好意思,罗医生,我是不是没帮上你什么忙?”
“哦,不,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罗开怀随口说,决定还是先从眼前能做的事着手,“我今天找你,最主要是因为我又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对治愈你家少爷的病有帮助,所以特来与你商量。”
“看你说的,还商量什么呢,你是少爷的主治医生,要我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
“这件事我难以独力完成,希望你能配合。”
“你要做什么?”
“我想带他出去。”
“出去?”Dave睁大了眼。
“就是到外面去,离开这所大宅,到商场、公园、饭店、游乐场,随便什么地方,让外面的现实世界刺激他的潜意识。”
Dave想了一会儿,释然地舒了口气:“罗医生,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这招不行的,你看看咱们俩这身衣服,咱们整天娘娘、公公的陪少爷演戏,还不就是因为他受不了外面的刺激?你那招要是管用,我们也不用把你请到家里来。”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才考虑劝他微服私访——换上‘番邦’的现代装,出去假扮‘平民’,这样总不会刺激到他吧?也许他还会觉得好玩呢。”
“这样啊,”Dave摸着下巴,“可是,那也得少爷自己答应才行啊。”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有你一起劝说,我猜他多半会答应,你看历史上那些风流皇帝,哪个不喜欢微服私访的?”
Dave又蹙眉一会儿,还是摇头:“不行,外面情况复杂,万一出点什么状况,伤着了少爷,我可担不起责任。”
“随便逛逛,能出什么状况?”
“普通人当然没问题,可是少爷他不是有病嘛。”
“正是这样才更要出去呀,”罗开怀有点急了,“不然整天待在这大宅里,皇上、皇上地叫着,正常人都要得妄想症了,他一个病人不是更加难好?”
“那就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反正在我这儿,少爷的安全最重要,别的我什么都不管。”
“安全,安全,你不把他治好,守着一个疯子少爷有什么用?”
Dave翻着白眼,直接朝厨房外走去,摆出“这个话题我不要再和你谈”的架势。
罗开怀紧追不舍:“你以为把他困在这大宅里,就是为他好吗?你看上去是考虑他的安全,其实根本就是不负责任,哦不,是推卸责……”
“任”字裹着一腔怒火,突然卡在喉咙边上,打了个转,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餐厅里,朱宣文正悠悠然地负手而立,看看罗开怀,又看看Dave,好像在说:吵啊,怎么不吵了?
天啊,他都听见了什么?!
她心虚地笑笑:“皇、皇上,您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里是朕的皇宫,朕当然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他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她脸上荡来荡去,笑着说,“朕想念爱妃,所以就回来看看了。”
她也忙应景地赔笑。看起来,他应该没听见什么要紧的话。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朕好像听见‘不负责任’什么的。”
“呃?”罗开怀猛然扶了扶餐桌,“啊,那个呀,我们在说……”她目光游移,忽然瞥见Dave得意的样子,灵光一闪,决定将计就计,笑着说道:“我刚刚在说,戴公公身为大内总管,却不肯专心为皇上效力,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Dave果然冲她瞪眼睛。
朱宣文也果然好奇地问:“哦?戴公公跟在朕身边多年,向来忠心耿耿,爱妃何出此言呢?”
“忠心当然不假,可是伺候皇上如果只要忠心就够,那皇上岂不是只要小白伺候就行了吗?皇上日理万机,整日身心疲惫,戴公公却从未替皇上安排些娱乐活动,臣妾以为,这就是不负责任。”
朱宣文笑了起来:“如此说来,爱妃是在这件事上有些想法了?”
“正是,”她尽力笑得有感染力些,“臣妾以为,近日天光正好,皇上久居宫中,不如出去游玩一番,感受一下民间百姓的乐趣。”
“出宫游玩……”朱宣文若有所思地重复这几个字。
罗开怀尽力劝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如今宫外百姓的生活有趣得很呢,您出宫微服私访,不但可以尽兴游玩,还能体察民情,一举两得呢。”
朱宣文仍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一边摸着下巴思忖。
开弓没有回头箭,罗开怀看着他的神情,琢磨着该下点猛料引诱一下。
“皇上,您不见自古风流天子都爱出宫吗?如果机缘凑巧,也许还能遇上个红颜知己呢,比如那汉武帝与卫子夫、宋徽宗与李师师……”
“行,就依爱妃。”罗开怀还在想例子,朱宣文却已爽快地点了头,“戴公公,替朕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朕要出宫游玩。”
Dave一脸“少爷,您就这么被她说动了”的神情。罗开怀也是一诧,转瞬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听红颜知己就动心,您这天子是假的,风流可不假呢。
“不过朕不要微服私访,”朱宣文说着却话锋一转,抬手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爱妃绝色倾城,岂是那些凡香俗脂可比?朕有爱妃一人,胜过拥有天下美女,再不想去找什么红颜知己。”
罗开怀肩膀一颤,紧跟着整个人都颤了颤,心里有块皱巴巴的地方好像一下子就被熨得妥妥帖帖了呢。
一下又想起他说不要微服私访。“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以天子身份,堂堂正正地巡游。”
“……您确定?”
“还要带上爱妃,让天下百姓一睹朕与爱妃是如何帝妃恩爱、琴瑟和鸣。”
眼角瞥见Dave幸灾乐祸的样子,罗开怀却无心计较,只觉身子一晃,急忙腾出手来扶桌子,还没扶到,又感到肩上一紧,再回神已置身他臂中。
“爱妃,你没事吧?”
“啊,没,我没事。”她挣扎着打起精神,“皇上可是说,出宫时要穿着宫里这身衣服?”
“正是,爱妃觉得不妥吗?”
“不妥,大大地不妥,”她急忙摆手,“天子出游,浩浩荡荡,太铺张了,臣妾还是觉得微服私访比较好。”
“哈哈哈哈……”朱宣文朗声大笑,笑罢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额头几乎快抵上她的额头。
“朕就是要浩浩荡荡,就是要威风凛凛!朕要让你亲眼看到,你的夫君是怎样地受万民景仰,你拥有的,是怎样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
如果不是脑子不清楚,他这番话说出来,不知会怎样地叫人感动,哦,不,即使是他脑子不清楚,她也还是有些感动的,只是眼下不是感性的时候,她想象了一下他们一行皇上、妃子、太监地走在外面的情形,不由得又是一阵眩晕。
“皇上,您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
“此事朕意已决。”
“呃,其实,臣妾傍晚观天象,觉得明天可能会下雨。”
“不会,你看窗外朗月高悬,明日定是个好天气。”
罗开怀以手抚额,病急乱投医地看向Dave。Dave幸灾乐祸地抿了抿唇,对朱宣文笑说:“皇上说得对极了,况且皇上是真龙天子,就算是雷公电母想下雨,遇上皇上出游也要退避几分的呀。”
“戴公公此言有理!”
罗开怀无力地软倒在他怀里。
“爱妃,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呃,没有,臣妾只是有点头晕。”
3
一轮弯月挂在桂花树上,皎洁的月光洒向园中,给园子蒙上一层迷人的恬静。
罗开怀倚窗望向园中,惊讶地发现夜晚的小园竟比白天更好看。她把窗子又推开了些,晚风送来一丝花香,若有若无的香气清爽沁人,令她紧绷的神经也奇异地舒缓了几分。
自从知道了明天要“伴驾出游”,她一整晚都在盘算要怎么应对明天的场面,结果算到现在,头发都抓掉了好几根,还是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不过刚刚经晚风这么一吹,她倒忽然就没那么担心了。倒不是因为突然想出了什么好主意,而是因为反正也没什么好主意,不如就听天由命吧。
算起来,自她进了朱家大门,又有哪件事是老老实实按着她的计划进行的呢?其实人生也就是这样的吧,每当你努力地想要做些什么,总有些事情超出你的掌握,可是你没有办法,你只能要么放弃,要么硬着头皮做下去。而在这两个选择中间,罗开怀没有选择,或者说,她已经选择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做的选择。或许是那次在古董室里,他为她绾起发髻;又或许是昨天夜里,他派Dave救了她弟弟;也可能就是刚刚,他目光炯炯地对她说:朕要让你亲眼看到,你拥有的,是怎样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
噗!一下就笑出了声。那笑容又慢慢变淡,最终变成一弯月亮的样子,挂在她的唇角。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因为我想要你好起来。
4
地下停车场停得满满的,也就是说,一会儿进了商场,会遇见很多很多的人。在Dave催到第三遍的时候,罗开怀终于扯着她那锦绣长袍的袖口,先抬起一只脚,慢慢、慢慢地迈出去,再抬起另一只脚,更慢、更慢地迈出去。
虽然知道早晚得见人,可还是逃避心理占上风,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今日“伴驾出游”,第一站就是这座全市闻名的商场,说起来正是她的主意,因为这里不光有可以当镜子照的大理石地面,还有现代感爆棚的建筑设计,满世界精选来的商品一个赛一个地展示在橱窗里,整座商场从建筑到尘埃都在卖力地大喊一句话:我是不是很现代?我是不是很现代?
这有利于缓解朱宣文的病情,起码能刺激他隐藏起来的现代记忆。
不过这只是告诉Dave的原因,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没说出来——商场一楼有男装店,一上去就可以给他和朱宣文换身衣服。
当然,朱宣文也可能会不同意,所以她决定先极力劝他试一下,只要他一穿上,她就使尽力气猛夸。人性的弱点在于,没有人抵御得了排山倒海的赞美,所以只要他肯把衣服穿上,她就有信心叫他脱不下来。
昨天一晚上都在排练怎样夸他,刚刚在车上还在脑中过了一遍,此刻唯一的担心,就是一会儿遇见人一紧张,把准备好的词忘了。
“皇上,娘娘,这边请。”Dave小心地关好车门,躬身说道。
朱宣文微微点了点头,气宇轩昂地迈开步子。罗开怀前后左右瞄了瞄,还好没见着人,希望一直到电梯都不要遇见人。
不过她祈祷的命中率向来极低,刚转了个弯,就见一对男女从车上下来,女孩见到他们,脚步明显就是一滞。罗开怀低着头都能想象女孩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后悔,如果刚才祈祷遇见人,现在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人了?
身后飘来女孩压低的恐惧声:“这仨人神经病吧?”
“别怕,”男孩安慰,“可能是拍戏的。”
“……没见着摄像机啊。”
5
坚持到服装店就好,坚持到服装店就好……
一路默念咒语,远远已可见电梯,啊……目测有十几个人在等。Dave推开玻璃门,几个人朝他们看来,立刻响起几声低呼。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过来。
电梯口的灯光明亮中带着微黄,照在一行三人明晃晃的古装上,刹那间全场一静。
“皇上驾到——”
Dave极有特点的声音突然穿透天际,震得大家集体一个激灵。
罗开怀恨不得遁地消失。她闭上眼睛低下头,做好了听各种讥讽的准备,谁知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到,按捺不住又抬起头,目光正对上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险些左脚绊了右脚。
也是,如此惊悚的画面,还真是叫人说不出话来。
朱宣文倒是仍气定神闲,一脸“朕出个游而已,尔等不必惊慌”的神情,还挺胸扬眉地朝罗开怀支了支胳膊,淡淡道:“爱妃。”
罗开怀咬起嘴唇,窘迫地挽住他:“皇上。”
旁边一位中年大叔下巴几乎要脱臼。
叮!
救命电梯终于到了。门一开,前面几个人就要逃进去,谁知Dave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出游,百姓不得阻道,违令者诛——”
一个男子一脚都迈进电梯了,闻言又猛地缩回来,后面的人也果然都不敢再动。还有一个男子也不知是入戏了,还是被他们吓得太过,竟主动过去给他们扶着电梯门。
Dave恭敬地一躬身:“皇上请,罗妃娘娘请。”
朱宣文气宇轩昂地走进电梯,回身,投给众人一个气吞山河的眼神。
明明里面还很空,却再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直到电梯门快关上,才轻轻飘进几句话。
“这几个是神经病吧?”
“不一定,没准是行为艺术。”
“那还是神经病。”
6
上行的几秒内,罗开怀早已下定决心,一会儿遇见第一家男装店,就算是生拉硬拽也要把他拽进去。
叮!
电梯门几乎是转瞬即开。几个人等在门口,不出所料地面露惊愕。罗开怀低头含胸,正想默默出门,就见Dave抢先一步:“皇上请,罗妃娘娘请。”
行吧。
一进商场自然更加引人注目,不过有经验在先,这些目光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举目皆是华光明亮,不远处即是斜跨楼层的滚动电梯,罗开怀偷瞄了瞄朱宣文的神情,见他仍泰然自若,丝毫没因这浓郁的现代气息而感到不适,暗想了想,也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
四下环视寻找男装店,惊喜地发现左边就是一张巨幅海报,世界顶级男模穿一身精良西装,半慵懒地斜靠在椅子里,傲人长腿帅气地伸出,皮鞋上的亮光都在极力诠释“精致入骨”四个字。
罗开怀略一思忖,指着海报笑着说:“皇上,您看画上那个人多好看!世间怎会有如此绝美的男子?”说着双眼放光,尽情流露迷妹神情。
“哦?”朱宣文果然抽动了一下脸颊,“爱妃如此以为?戴公公,你也觉得那男子美吗?”
Dave极尽谄媚地摇摆脑袋:“哎哟,这是哪里话?依奴才看,那番邦男子啊,肤黑似炭,鼻钩如鹰,胡子拉碴的脸都没刮干净,长成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把画像挂出来?真是连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朱宣文一副“戴公公所言深得朕心”的模样。“番邦化外之民,荣辱不分,倒也平常。”说罢不经意似的瞥向罗开怀。
罗开怀急忙点头,笑着说:“戴公公说得对,是臣妾一时看走了眼,倒是皇上天人之姿,是那十个番邦男子也比不了的呢。”
朱宣文哈哈一笑,虽然没说什么,大放光彩的眼睛里却分明写着:夸得好,快接着夸,尽情夸,不要停。
简直不能更顺利!
她挽一挽他的胳膊,接着说:“臣妾刚刚觉得那番邦男子好看,大概是因为他那身衣服吧,不过皇上若是穿上那一身,定然不知比他好看多少倍。皇上可否去试一试那身衣服,让臣妾也饱饱眼福呢?”说着迷醉般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