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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提琴拉得废寝忘食。我爱音乐,它是艺术王冠上的宝石,我也曾想过当物理学博士

……可是我却当了厂长。”接着,他轻轻地笑了笑,那种有点苦涩的回味的笑。

郑子云默然。

他的一生,也像闪电一般在记忆里迅速地闪过……不知怎么,想起了精卫填海

的故事。

陈咏明忽然把车子打到马路边停下,打开车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地复苏

的气息,让人想到,树枝上,芽苞正在拱出表皮;青草正在冒出地面;小虫子从冬

眠的洞穴里伸出自己的触须……很快就会有雷声和雨点。

陈咏明和郑子云走出汽车,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没有月亮,夜是漆黑的。

陈咏明说:“冬天,星星好像离我们远一些,而夏天,星星就显得近得多,也

亮得多。有月亮的时候,就看不见星星,有星星的时候,就看不见月亮。”

“你喜欢星星还是月亮呢”

“月光下,即使穷凶极恶的东西也显得温柔了,而且还有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而星空却给人一种孤独感。你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你和那无垠的苍穹是相通的。”

郑子云体味得到,人所害怕的不是受到伤害,而是受伤之后的荒凉孤寂之感。

他自己呢,有多少次也是这样仰望过寒冷而寂寞的星空啊。

陈咏明的语气里,带着冷峻的固执:“有人要查我的账,说我胆子太大了,一

定是扣了应该上交的利润给工人盖房子、盖养鸡场、挖鱼塘。我没底儿的话,胆子

大得起来吗汽车厂过去的账乱透了,几任厂长,投有一个查过账。我一本本地查

了,三项基金根本就没有动用过。这个底儿,没有一任领导知道,连财务也不知道。

现在,国家不是允许三项基金捆起来用吗退一步说,就算我用二百万元钱给

大家盖房子,算得了什么有些项目上下马一浪费就是几个亿,谁也不负经济责任。

要打官司就打吧,我不相信我打不过。就算我摊人了成本又怎么样,现在哪个厂不

这么干要查大家都查。如果不让这么办,国家就拿出个解决的办法来。我给国家

上交的利润一个不少,还超额了呢,能犯多大的法在现行体制下,采取一些‘变

通’办法,解决厂里的主要矛盾,有什么不可以呢“

郑子云并不答腔。他知道,像陈咏明这样的人,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

理解和支持。为这样的人担心是多余的,对他能不能坚持下去,不应该怀疑。

“您还记得我进厂之前,您和我的那次谈话吗”

“记得,当然记得。”

“当时厂子里的情况,您比我清楚。刚来头一个月,我收到几百封群众来信。

其中百分之七十是呼吁厂领导给职工解决生活问题,百分之二十是其他问题。有关

生产方面的只有百分之十……

这不能怪群众,生活问题不解决,他能有多少心思用在生产上谁能一扑心思

跟你走,你算老几你再有能耐生产也上不去。生产上不去,工人生活安排不好,

企业管理不好,我这个厂长要负责任的呀!“

“群众来信你都看吗”郑子云插问。

“当然看。因为你可以从这些信里看出群众在想什么。一个厂长,不知道自己

的工人想什么,怎么能管好工人,又怎么能管好自己的工厂呢”

郑子云微微地怔了一下。这样认真对待群众来信的领导有多少呢虽然郑子云

并不一定赞成每位领导同志都这么做。领导嘛,就是领而导之。太具体的事,可由

经办同志去解决。但他又觉得陈咏明这样做,极其难能可贵。一个好厂长,那是没

有白天黑夜、没有上下班之说的。到班上,就像上了战场,除了生产上的种种问题

需要及时处理,几千名职工以及他们家属的吃、喝、拉、撒、睡全得管。哪有时间

读这些信呢除非不睡。这不要累坏人吗“工人的要求并不高,咱们国家的工人

是有觉悟的。我头一次召开职工代表大会的时候,在会上宣布了三个目标:一是生

产要上去;二是企业整顿要高标准地达到验收水平;三是生活上要为职工办十件好

事,低标准地还上‘四人帮’时欠下的账……职工们很高兴,又担心困难太大,完

成不了。他们对我说,‘只要把房子这一件事办成,其他九件也算办成了。这可不

是吹糖葫芦,房子的事,顶难了。’您听听,我们的工人多好,我能不受感动吗

我能不从这里头受到教育吗”

郑子云觉得喉头发紧。有些人,干社会主义的本事不大,整人的本事可是大得

很。他要是养着、歇着也好。不,他不干,也不让别人干。他们心里,还有没有共

产主义理想了呢陈咏明接着自管自地说下去:“说我笼络人心,叫我福利厂长,

我觉得很光荣。说这种话的人真是蠢到了极点。谁要想把生产搞上去,不抓生活是

做梦。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生产。部里批评我只抓生活不抓生产。为什么

我月月、季季超产就是因为抓了生活,调动了职工的积极性。你说我抓生活不好,

可是别的厂还来学习。说明厂长们已经注意到了生产和生活的辩证关系。

“说我撤消大庆办、政工组,是路线性错误。全国三十六万个企业,各行各业

千差万别,都按大庆一个模子去搞,然后按大庆那六条验收,那么我的厂子生产上

不去,工人没饭吃谁管!”陈咏明把手里的半截香烟狠狠地向脚下丢去,烟头上的

火星,在漆黑的夜色里飞溅开去。他一收方才那种愤然的情绪,对郑子云说:“净

听我在这儿发牢骚了,你一定饿了吧,上我家吃晚饭去,我好像还有一点泸州大曲。”

“发吧,人有时是需要发发牢骚的,不然我们也太委屈自己了。

不过老陈,我一定尽力支持你,虽然我的力量微乎其微。其实我也有碰得头破

血流的时候,也有不少的牢骚要发。这个你知道就行了“

一开单元门,就听见煎锅在吱吱地叫。不是在烙馅饼,就是在烙锅贴。

郑子云随在陈咏明那高大身躯后面,走了进去。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

地抱怨:“又是这么晚。”然后,他看见一条穿着豆绿色薄毛衣的胳膊,绕住了陈

咏明微微向下伏着的脖子。他赶紧在走廊里站定。随后,他听见一声亲吻落在谁的

腮帮子上。郑子云暗笑,在中国,居然还有这带洋习惯的厂长。其实关了房门之后,

洋人和中国人有什么两样他们夫妇的感情一定很好吧看来陈咏明并不回避这一

点。而有些人即便谈到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也立刻现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好

像那三个、五个孩子全不是他生出来的,更不要说承认自己家庭生活的幸福或不幸。

陈咏明闪开了身子,灯光落在郑子云身上。郁丽文立刻用沾着面粉的双手捂住

了脸蛋。她害羞地叫道:“哎呀!‘\'并且用那双和善的眼睛埋怨地瞟着陈咏明,

怪他不告诉她有客人跟在后面。

为着不让郁丽文更加发窘,郑子云轻轻地碰了碰陈咏明的后背,暗示他不要说

明自己的身份,自己抢先介绍着:“我是老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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