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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有他什么事儿卖肉的师傅不买这个账:“嘿——你倒当个车间主任看看。”

修理雨伞的小伙子挺认真:“你当我不会当是怎么的”

吴国栋白了他一眼,又一想,是啊,早晚会是这些人接班,不管老一辈愿意不

愿意把班交给他们。谁又能活过他们呢自由组合这股风越闹越大了,都闹到他的

班组里来了。要是十亿人口,谁想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谁想上哪就上哪,谁想干

什么就干什么,那可怎么办着急也没办法,现在车间里是杨小东的天下。只要他

病一好,再回到车间去,不当车间主任便罢,只要再当车间主任,一切还得按过去

的老规矩办。现在他只好见怪不怪地说:“你说好,就算好。

你想过没有,要是大家都到美国去自由组合怎么办“

“你干吗把事情想得那么绝要是人人在这儿活得都挺顺心,谁往美国跑什么

修理雨伞的小伙子“噗哧”一声笑了。“要是您能办到,您非得把每个人的肉

体、思想,全锁进一个铁皮保险柜里不可。”

当文书的小老头,带着饱经沧桑的感慨说:“小伙子,你还是没吃过苦头哟。

要是吃过苦头,你就知道铁皮保险柜的好处喽——”

吴国栋的脑袋里嗡嗡起来。杨小东走后,吃过午饭,他很快地睡着了,然后便

做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梦。全是杨小东惹的。他来干什么添乱!打完电话郁丽文

还在想,不知道自己是给刘玉英添了麻烦,还是替她办了一件该办的事。上午查房

的时候,听吴国栋说胃口不好,吃得很少。不知怎么灵机一动,给刘玉英打了一个

电话,请她再来探视的时候,带点吴国栋平时爱吃的小菜。

电话里,她对刘玉英说:“我问老吴想吃些什么,他又不肯说。

我倒是可以烧两样菜给他,可我又想,就是一样的菜,你做的和我做的,他吃

起来却大不一样。“

郁丽文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打哈哈的人,她说的是实心实意的话,人在生病的时

候,尤其需要自己亲人的体贴和关怀。

刘玉英谢了又谢,说难为她想得那么周到,晚上她就会送来。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喂,你找谁呀”

“你是丽文吧,晚上等我来接你。”陈咏明在电话里大声嚷嚷着。他大概用的

是个公用电话,里面乱七八糟,什么声音都有。

“接我”郁丽文奇怪了。自从结婚以后,他再没有过这样的闲情逸致,今天

他是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

“在城里。”

“干什么来了”郁丽文有点怨他,昨天晚上加了一个通宵的班,也不好好休

息,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过两天再办呢。

“没办法,没办法的事。回头再详细告诉你,现在不好说。下了班等我,好吧

没有什么好吧不好吧,他从来就是指挥一切的。在他那一个人说了,就算的果

断里,并没有对妻子的不尊重或大男人的浑不讲理。有的,只是对他们的相爱、对

一个人的意愿便是两个人的意愿的自信。

下班以后,郁丽文匆匆忙忙地把几本医学杂志塞进手提包,又对着门上的玻璃

瞧了瞧自己的影子,掠了掠散乱的头发,急急地披上风衣,边往袖子里伸胳膊,边

往楼下跑去。她在心里笑自己,怎么,又像当年去赴他的约会。这么多年了,他们

好像仍然没有爱够。

没有,楼下并没有陈咏明平时开的那辆绿色212吉普在等着她。她拣了一张对

着医院大门的长椅坐下,想着,不一会儿就会看见丈夫那张坚毅的、永远也看不够

的脸。

清洁工在院子里扫荡着这个工作日里最后的痕迹。

郁丽文爱她的医院。

米黄色的大楼已经陈旧,楼角和楼顶的四周,被夹着灰尘的雨水,溶化的雪水,

浸渍出灰黑色的色带。远远看去,像一个浅色的、装得太满的盆子,深色的液体正

不断地流溢出来。

然而,这栋楼似乎就是她的家。她的老家。她在这里长大,学会走路,在这里

遇见陈咏明,在这里生下两个儿子。

这医院有点像一个荒僻的小车站。别说是特别快车,就是普通快车也不会停站。

上上下下的乘客,绝没有披浅色毛料夹大衣,坐小汽车,身后跟着个秘书的大人物。

也没有穿着三接头皮鞋,拎着颜色漂亮、底上有滑行轱辘旅行箱的时髦人物。有的,

只是些平头老百姓。挑着箩筐,背着背篓,穿着缅裆裤,腰里缠着家织家染的蓝布

巾,吸着种在自家房前屋后、呛得人嗓子眼里发辣的烟叶子。这小站上,也许只有

一个站长,一个售票员,检票员也许就是他自己兼着的。一个调度员,也许还得扳

道岔。一个号志员……

可是他们全都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忠于职守,并不觉得直到现在还用手扳道

岔有什么寒伧……

社会,目前还是由这样一个多数组成的。

她便是这多数里的一个。她没有什么更大的才能,医学史上绝不会记载她的名

字,学术交流会也不会请她去作报告。然而,她在数脉搏的时候,会实打实地数上

足够的一分钟,绝不会数三十秒乘以二;不会在听诊时和别人聊天;不会在值夜班

的时候睡大觉;不会用病人听不懂的术语去打发、搪塞被疾病折磨得绝望的病人…

…医生的岗位不在医学史上,而是在救死扶伤的责任感上。

到了现在,郁丽文还保留着当女学生时的习惯,每当一天过去,她会反省自己,

这一天过得好吗有没有什么差池现在,在这美妙的黄昏里,一面等待着丈夫,

一面体昧着一个紧张工作日后的劳顿。自有一番怡然自得的乐趣。

七点一刻。陈咏明怎么还没来呢郁丽文开始不安起来。陈咏明是个守时的人,

几乎可以用“精确”两个字来形容他对时间的概念。在厂里开生产会、调度会或办

公办时,他要求每个人的发言时间是十分钟。他说:“卡死时问有好处,这会锻炼

出讲话简明扼要的优点,我们没有必要把时间消耗在讲废话的马拉松会议上。

十分钟还少如果有十个人开会,这就是一个小时零四十分,然后还要留出时

间形成决议。“因此,一开会他就把手表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谁发言超过十分钟,

他立刻打断,再也不要听。一开始有些人很不习惯,要解决的问题还没有说完,会

后陈咏明又另有新的工作安排,怎么办只有等待下一次生产会,或调度会,或办

公会,党委会。那就会影响工作、生产,会吃批评。这迫使讲话不得要领的人,不

得不迅速地提高发言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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