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要你这么做的?你说了,我就放过你,要不然,哼!姓费的,你可得小心着我的……”
“是……不是,”费老头上下两片牙关打颤:“老夫只是给小姐取穴和血,大小姐您……错怪了我。”
“哼!还想胡说!”一面说,她手下加了些劲道,费老头登时全身麻软,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先废了你这只手!”边说边自运劲,费老头顿时就觉出那只手腕上像是加了一面钢箍,在对方五指着力之下,他那只手腕子毫无疑问地随时都将会折断。
费老头杀猪也似的叫了起来:“大小姐饶命,我说……我说……”
郭彩绫身子向后倚了一下,她那只紧抓在对方腕脉上的手丝毫也不放松,费老头身子被她拖得前进了尺许。“你快说!”郭彩绫那双眼睛瞪得极大:“是李快刀,还是刘二拐子?”
“是李……”费老头全身颤抖着:“他们两个都有份儿!”
“好呀,”郭彩绫心里狠狠地说着:“姓李的,姓刘的,居然竟敢乘人之危,看我饶得了你们!”
费老头见她听后一直在发呆,只以为她是怕了李快刀,当下呐呐道:“大……小姐,李大掌柜的可不是好惹的呀,他命令我这样做,我敢不从命吗……大小姐,您开恩放了我吧!”
“没这么容易的事情!”郭彩绫冷冷笑了一下,她虽然病势不轻,可是那种锋凌的侠女气质,却实在令人打心眼儿里畏惧。
费老头要是能弯腰早就磕头了,心里一害怕,眼泪鼻涕交相涕泗不已。
郭彩绫打量着他道:“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费老头颤栗着道:“这个我……我不知道,听说徐七爷身子被一个姓卓的相公给废了……而那个卓相公却是与大小姐你是一路的!”
郭彩绫冷冷地道:“所以你们就下这个毒手?”
“不是我……”费老头眼泪汪汪地道:“老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小姐下这个手,可是刘二当家的传达李大当家的命令,说是我要不这么做,就要杀老夫全家大小。”说着,竟自呜咽着痛泣起来。
郭彩绫不觉缓缓地松开了紧抓住他的那只手,费老头猝然间血脉流通,嘴里“啊唷!”
一声,跌倒在地,在地上翻了个骨碌,他缓缓地站起来,才知道身上的穴脉已经通行无阻,心里好不庆幸,忍不住连连向着郭彩绫打躬作揖,连口道谢不迭。
郭彩绫看着他冷笑道:“李快刀和刘二拐子这么做,是自寻死路,我不会饶过他们的。
倒是你身为济世活人的一个大夫,却也这般昧却良知,助纣为虐,实在可恨的很,我原想杀了你……”
费老头吓得怪叫一声,回身就跑,才跑了一步,就听得身后的郭彩绫一声娇叱道:“你敢,回来!”费老头顿时背上就像是着了一把钢钩般的疼痛,身子被硬拉了回来,噗通一声又摔倒在地上。他鬼叫了一声,回身再看床上的郭彩绫,依然是坐在床上原处未动,方才那一抓之力,显然是凌空虚探,这等功力费老头不要说是眼见身受,简直就不曾听过,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全身抖成了一片。“大小姐……饶命……”
“饶了你也太便宜了,我要在你身上留点记号,叫你以后再也不敢存害人之心!”
费老头一时磕头如捣蒜,还想再出声讨饶,不意话还不曾说上一句,即见床上的郭彩绫陡然间向外探出右手,空中就像是猝然间响起了尖锐的一声哨音。
费老头啊唷一声跌倒在地,疼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才抖颤颤坐起来,一张脸已成了猪肝颜色,再看他一只左手大臂,齐着骨环处已脱开下来。
这种分筋错骨手的施展,即使肉掌相加,也是不易,更遑论隔空出手。郭彩绫似乎心怨他的歹毒,才会施展这种重手法,掌劲里暗含着她苦练经年的素手功,掌势吞吐之间,已把费老头左肩衔环骨节完全震碎,只是仍保留着血气相通,即使他能找到一流的接骨圣手,也休想再能还原接上,费者头这只左手大臂,至此可谓之完全报废了。
费老头在一阵钻心奇痛之后,差一点昏了过去,左面肩头顿时由于充血的结果,肿起了老大的一块,只把身子倚在壁角里,不迭口地唉唷起来。
郭彩绫冷笑着道:“这就是你意欲害人的下场。站起来,跟着我走!”
费老头哪里还敢不依,当时捧着半边身子,抖颤颤地站起来:“大小姐……去哪里?”
“带我找李快刀他们去!”一面说,郭彩绫随手拿起了披风,冷笑道:“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走!”费老头哪里还敢不依,当下唯唯称是。
开了门,费前郭后,二人走出了客栈,来到了通向前面酒楼的那条廊道。
费老头刚想回身,郭彩绫道:“不许回头,走你的!”
二人一直穿过了这道廊子,来到了通向酒楼的一扇内门,一个小伙计乍然看见,回身拔腿就跑,想去通风报讯,郭彩绫右手轻挥,发出了一粒铁莲子,“噗!”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名伙计背后志堂穴上,那个小伙计顿时就定住身子动弹不得。
费老头吓得愕了一下,这才知道对方非但是一身武功精湛之极,即是对于人身穴路,也拿捏得远比自己更为清楚得很,观诸对方这一手暗器打穴手法,简直既精又准。令人叹为观止。彩绫这时看上去,却掩不住那种侠女姿态。
二人踏进了酒楼的侧门,费老头吓得全身直打哆嗦,道:“大小姐……我……您就饶了我吧!”
彩绫道:“刘二拐子在这里?”
“是……是,就在前面招呼生意。大小姐……”
彩绫挥手道:“你去吧,没你的事了!”费老头连连称是,歪着身子一溜烟似的跑了。
郭彩绫把一袭火红的斗篷甩向后颈,紧紧咬着一口银牙,她知道一场激斗在所难免,随即强行提起一口真气,大步向前厅闯进去。
这里似乎已于事先得到了消息,她身经之处,人人惊慌回避,纷纷夺门而出。
只见一双大汉陡地由通向前厅的门内扑出来,二人一高一矮,却是一般的粗壮有力。高个子手上提着一把连鞘的长剑,矮子却反手抡着一条包铁的长板凳。两个人甫一进来,正和郭彩绫来了一个照脸儿,顿时拉开架式,拦住了彩绫的去路。
高个子嘿嘿一笑,抱剑道:“郭大小姐,我们久仰你的大名,可是这里是宝鸡,可不是大小姐你撒野的地方,快些回去,养你的病去吧!”
矮个子身子向下一矮,把一条包铁板凳竖举在天上,显然这个人练的是板凳功,这条包铁板凳也就是他拿来对付敌人的兵器。
两个人四只眼睛,是那么惊惧却又恃强地注视着她,他们焉能不知道这位有“玉面观音”之称姑娘的厉害,只是一来是奉命却敌,再者却欺负对方病势在身。
面对着他们的郭彩绫,哪里会把这两个人看在眼睛里?她后退一步,一只手扶着门柱,那张秀丽绝尘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杀机:“你们两个也想死么?快点闪开,要不然我一出手,你们必死无疑!”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似乎有点儿心悸。高个子向矮个子施了个眼色,后者忽然暴喝一声,猛地向前一个闪身,手上的包铁板凳陡地抡起来,搂头盖顶的,直向彩绫当头猛砸了下来。矮个子这一手板凳功显然很有几分功力,尺把宽的包铁板凳上夹足了劲风,只听得呼地一声,泰山压顶般的猛力打下,他的身手更不止如此,脚下向前挺进一步,左手霍地向外抖出,手上却又持着一把尺许长的匕首,寒光一闪,直向郭彩绫当胸刺来。这一手盘上刺下,施展得极为狠毒,猝然出手,更令人防不胜防。
原来这一个矮子姓常名山,外号人称“铁板凳”,二十四路板凳功,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也就是靠着这一手功夫,才蒙得这里的大当家的李快刀特别看重,优于礼待,成了红水晶门下的清客之一。
和他同行的那个高个头,姓许名海,也有个厉害动听的外号,人称“丧门剑”。
两个人平素养尊处优,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今天可是派上了用场,一听招呼讲打,马上就披挂出阵,原以为只是寻常打斗,临到头上,才知道对头人物敢情竟是名震西北的玉观音郭彩绫。聆听之下,不禁吓了个忘魂丧胆,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也只有硬着头皮上阵,心里多少还存着万幸的打算,幻想着对方不如传说中的厉害,更欺侮对方是在病中功力多少要打上一个折扣。有了这两种想法,他二人才会猝起发难。
铁板凳常山这一招两式打法,还有个名堂,唤作“盘头插花”。招势一经撒出去,真是既快又狠,常山心知对方的厉害,这一手功夫更是用尽了力道,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上砸下刺,矮壮的身躯配合的招手!硬生生地贴了上去,这种打法真称得上是玩命。他是存心拼命,对方那个标致的姑娘可是并不怎么当他是一回事。
只见她左手轻起,纤纤玉指作了个宝塔形状的向上一托,已经托住了对方劲猛力足的板凳。这一刹那,常山左手的那口尖刀,夹着一股白森森的寒光已经兜心刺到。郭彩绫冷哼一声,左手二指轻轻一捏,已夹住了对方的剑锋。
铁板凳常山大吃一惊,喉咙里厉吼一声,掌中刀贯足了力道,霍地反手向上撩来。
他哪里撩得动!这口刀就像是插在了石头缝里一般的结实。一撩不动他就知道不好,铁板凳霍地向后一收,横腰就扫。板凳上夹着大股劲风,呼地一扫而过,却是空的。
非但是常山吃惊害怕,就连一旁冷眼旁观的丧门剑许海也吓了个胆上生毛。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所看见的情形,竟是那么的怪异。
那位玉观音郭彩绫全身竟然凌空倒立着,仅仅凭着捏在对方刀锋上的两根指头,竟能使偌大的躯体凌空倒立,这种功力确是骇人听闻。
尤其怪的是,常山并不曾感觉到手上的重量有所增加。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眼看着对方的躯体凌空倒竖之后,倏地翻身而下,一起一落,有如电光石火。铁板凳常山方自觉出手上一沉,所持在手的那口短刃匕首,已到了对方手上。
第二个念头不容他兴起,对方姑娘已如影附形般地把身子猛然袭了上来。常山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炸,当下已经顾及不到这种身法在室内是否施展得开。身子向后一倒,足下一蹬,用金蛇穿波的身法霍地向后倒去。饶是这样,他仍是慢了一步,他的身子快,对方姑娘手上的那口刀更快,随着彩绫弯下的身子,刀光一闪,一插即起,“噗哧!”一声,一蓬血光,猝然窜了起来。
这一刀郭彩绫显然是手下留情,没有往对方要害上下手,避开了常山的心窝,却插在了他左肩窝里,一进一出,扎了个透明窟窿。常山鬼也似的叫了一声,身子平平地摔在了地上,只痛得满地打起滚来。
郭彩绫一经动起手来,看上去真是全身劲儿,功夫练到了她这般成就,几乎全身是眼,只凭她特殊的感应,即能测知任何方向来袭的敌人。是以,就在她刀伤常山的一刹那,已经感觉到身后的疾风袭顶,用不着回身,随即向侧方挪开了一尺。休要看这一尺的距离,在动手过招上来说,往往以毫厘之差而丧失性命,郭彩绫身子方自挪开,一口利剑,夹带着冷森森一片寒光已滑肩猛砍直劈下来。
险是险到了极点,只是,擦着衣边没有劈着。
一招失手门户已开,丧门剑许海再想抽招换式哪里还来得及?只觉得背肋间一阵发凉,已为彩绫手中短刀在右肋亦插了个透穿,这一刀虽不至死,却要比常山那一刀要重多了。紧接着郭彩绫身躯前倾,左肘猝翻,已击在了许海背上,后者一头扎出去,顿时昏死在当场。
现场一阵大乱,不知何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这些人有的是前堂的酒客,有的是红水晶里帮忙的人,原本是看热闹来的,忽然发觉到闹出了人命,俱都叫嚷着惊慌逃开。
郭彩绫自不会难为他们,足下移动着向前堂步入。
通向前面饭馆的厨房里,站满了护院打手,只是这些人难得有一个真正的货色,刚才目睹彩绫与常、许二人动手情形,已自吓了个失魂落魄,这时乍见彩绫长驱直入,哪里再敢轻撄其锋?一时惊慌失措,纷纷散开来,转瞬间逃避一空。
郭彩绫身子向前一窜,一伸手抓在了一名伙计背上,后者吓得大声怪叫起来。“你用不着害怕。”郭彩绫冷着脸道:“你带我找李快刀去!”
那个伙计全身抖成一气,呐呐道:“李大掌柜的不在这里……我不知道。”
“那么那个姓刘的拐子呢?”
“刘二当家的在……在前面……”
“好,你带我去。”
这个伙计哪里敢哼一个不字,当下转过身来前头带路,郭彩绫紧紧随在他后面。不想走了没有十几步,那个伙计腿一软,全身都瘫在了地上。郭彩绫气得睁圆了眼,骂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径自向前面大步走去。
饭馆里似已得到了消息,哗然大乱,郭彩绫一走进来,乱声忽然止住,每个人都吓直了眼。郭彩绫那双充满了怒火,但却不失理智的眼睛,缓缓地扫过每一个人,冷笑一声道:
“你们不要害怕,我只是来找李快刀和刘二兴的,这两个人无恶不为,做的坏事实在太多了,你们谁知道他们两个藏在什么地方,带我去,我就感激不尽!”
人群里没有一点声音,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郭彩绫冷笑一声道:“很好,看样子大概你们都不敢说,那我就自己找他们去!”说着她刚要转身步出,就听见一个人出声喝道:“郭大小姐,请等一下,我带您去!”彩绫闻声止步,就见人群里站出来一个穿着灰缎长袍的矮小汉子。
这个人往前面走了几步,瞪着眼睛道:“大小姐你说的不错,这些年姓李的他们坏事都干绝了,我们受他的窝囊气也太多了,难得大小姐你挺身而出,给我们除害,我方孝友第一个就佩服你……”这个方孝友边说边自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道:“姓李的住在后跨院,他跑不了,刘二拐子就在楼上,来,我带着你去!”
彩绫点点头道:“有劳了!”
方孝友抱了一下拳,即大步向前,手指着楼梯道:“就在这上面!”说着他率先前行,就往楼上去。
郭彩绫跟着他一直上了楼,这时候楼下众客才又哗然大乱,一时众口纷坛,纷纷传说起来,更有人破口大骂李快刀刘二拐子,把他们往常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全都抖了出来。在平常这“李快刀”三个字,根本就没有人敢轻易提起,现在却人人上口,还惟恐说得不大声,一时间整个饭堂子都像要掀了过来。
乱嚣声中,那个叫方孝友的豪爽汉子,带领着郭彩绫来到了楼上,几个丫环婆子远远叫嚷着纷纷回避。方孝友迈着大步,一脚踢飞了一张椅子,进到了一个油漆得十分漂亮的隔间里。那个房子里正有几个拿刀抡剑的人在说话,乍见之下吓得纷纷跳起来。
这时郭彩绫已随着方孝友闪身门前。
方孝友大声嚷着道:“这位就是女侠玉观音,你们有几个脑袋敢给她动刀?她是来找刘二拐子和李快刀的……”
话声未住,却有一人猛然跳出来。
这人手上分持着一对花刀,身子一跳出来,二话不说,双刀齐落,霍地向着方孝友头上就砍。方孝友大喝一声,倏地飞起一腿,把这人双刀之一踢落在地,可是这人的另外一口刀,却砍在了他的大腿上,方孝友喔唷叫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这人一刀得手,大叫一声,猛地抡刀再起,直向方孝友头上砍去。
这一次他可是遇见了厉害的煞星了!就在他的刀方自举起未曾落下的一刹那,身后的郭彩绫忽然冷叱一声:“奴才该死!”随着这声清叱,只见她玉手倏地递出,当空向着这人指了一下,这个人霍地打了个哆嗦,登时就像石头人一般的愕在了当场。
其他各人目睹了此情,一时哄然大乱。三四个抡刀的汉子,霍地向门外抡刀扑出,郭彩绫玉手频翻,一连指了三下。三个人,三种姿态,和先前的那个人一样,俱都定在了当场。
在场各人虽都知道这位郭大小姐施展的是隔空点穴手法,只是对方这种武林风闻的绝技,也只不过是风闻而已,这时目睹着彩绫的施展,俱不禁吓得脸上神色大变,一时噤若寒蝉,哪里再能有所蠢动。
那个叫方孝友的汉子,先时还有些害怕,这时看见郭彩绫如此神勇,不禁胆力大增。当下他抚着腿上的伤,挺身站起,厉声叱道:“郭大小姐是来找李快刀和刘二拐子的,你们谁要敢帮着他们,准是死路一条。还不快把兵刃给丢下来!”
话声出口,各人对看了一眼,纷纷自行把手上刀剑丢落在地。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
“刘二爷本来是在这里跟我们说话,后来听见玉观音来了,就跳窗户逃走了!”
方孝友一愣,却喝叱道:“放狗屁,谁都知道刘二拐子是个瘸腿,他还能飞檐走壁不成吗?”
那人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瞅着方孝友道:“我也没说是他自己走的!”
方孝友道:“那他是怎么走的?”
“有人背着他走!”话才出口,面前人影一闪,郭彩绫已到了他面前。
不只是她的人来的快,她的刀更快。那人只觉得项子上一凉,对方手上的那口短刀已架在了他的颈项上,那人吓得双眼一翻,身上起了一阵颤栗。“姓刘的往哪里跑了?你实话实说。”
“他……”那人口齿不清地道:“到后院……去跟李大掌柜的会面……去了!?”
“李快刀在哪里?”
“在……在后跨院……”没容此人说完,方孝友挺身道:“那地方我知道。来,大小姐,我带着你去!”他一面说,一面用力地按着他受伤的那只腿,鲜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淌,把他整个的手掌都染红了。
郭彩绫对他的义举很是感动,见状上前看了看他的伤,遂即用手一连在他伤处附近点了几下,顿时止住了流血。方孝友见状大喜,称谢不迭。
彩绫看着他道:“你的伤不轻,不便多走路,我这里有很好的刀伤药,拿回去敷几次也就好了!”说罢由身上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连瓶子一并的交给了方孝友。
方孝友接过道:“谢谢大小姐,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们走吧。”
郭彩绫皱了一下眉,道:“不,你下楼去吧,我自己去还方便些!你快回去吧!”
方孝友一直都咬着牙在忍着,闻言也就不必再硬充英雄,当下低头重重叹息道:“好吧,我就住在二里坡,大小姐有时间路过那里,招呼一声,我随时都听候差遣,告辞了!”
说完抱了一下拳,就一拐一瘸地出门下楼自去。
郭彩绫自忖着本身的病势不轻,一直都在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只是李刘等欺人太甚,这口气她实在忍不下来,才会一不做二不休,要一举将对方剪除干净。
她坐在椅子上喘息了一会,只觉头昏得很厉害,可能是病中运功,体力大耗之故,眼睛里直冒金星,真恨不能有个床容自己倒下来躺上一会儿才好,可是一想到时机稍纵,李快刀等人即可能逃离,就干脆逞强到底。
当下她冷着脸又站起来,逼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道:“你带路,找着了李快刀或是刘二拐子,就没有你的事,要是找不着他们,可休怪我手下无情,我就先废了你。快走!”
那人呆了一呆,只怪自己多嘴,叹息一声,就推开了通向后院的一扇窗子。
窗外是一片连延的瓦脊,那人说的不错,刘二拐子果然是由这里出去的。大概是那个背着他的人轻功不济,屋脊上的瓦全被踏破了。郭彩绫看了一眼,冷笑道:“他们跑不了的,就顺着这些破瓦往下面追!”那人只好从命,当时翻身出外,施劲儿翻了个身子,跳出了大概有丈许以外。等他身子站好了,再回头看屋里的郭彩绫,却不见对方跟出,心里正自不解,却听见彩绫的声音由身后传过来道:“我早出来了,快些!”那人回头再看,只见彩绫早已站在七八丈外的屋檐角上,正用眼睛瞪着自己,这人心里一阵发寒,忖度着彼此武功,一天一地,判若云泥,也就死心蹋地不敢再玩什么花样,一路带领着郭彩绫直向后院翻过去。
前文曾述过红水晶共有不同的四处买卖,俱都联在一起,占地极大。那人带领着郭彩绫踏瓦行脊,一路向后院奔进,他轻功不佳,足履过处,只听得克克吧吧连声瓦响,已为他踏碎了数千百块。原来这些屋宇脊檐相联,前后纵横相牵,可以畅行无阻。
那人一直奔下去数十丈,来到了一处檐角,郭彩绫紧紧站在他身后:“到了没有?”
“就是那一座楼!”那人伸手遥遥指向一座建筑得极其讲究的红色阁楼,那里山桥荷池,松柏环绕,端的十分雅致。万万想不到里面住着的主人,竞是穷凶极恶,庸俗丑陋的势利小人。
郭彩绫站在楼檐角上,打量着这座楼房,心里岔集着难以抒遣的忿恨,唯恐这个带路的人心里有诈,正想要他一同前往,不意话到唇边,尚还未曾开口,陡然间听到了弓弦声响,那带路人忽然怪叫一声,身上已中了两支弩箭,身躯一个倒翻,直由檐上摔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几声弓弦声响,三四支弩箭,排飞直起,向着郭彩绫身上射来,郭彩绫原还有些犹豫,拿不定这处红楼是否真是李快刀居住,这么一来,足可证明无误。
几只弩箭如何伤得了她,信手以短刀一拨,一阵叮当声响,把来犯的箭矢挡落在地。
箭发处,是在一簇花石之后,借着一片假山石与一列矮树的掩饰,四五个汉子埋伏在那里正自蠢动着。郭彩绫居高临下,在檐角上看得很清楚。
就在第三次箭矢扬弦待发未出的一刻,彩绫已自檐角上腾身而起。她虽然身在病中,功力兀自了得。有如飞星天坠,又像怒鹰搏兔,起落间,已扑向敌侧。蓦地,一个汉子由石后跳出来。这人手上持着一对冰铁双拐,看来胯大腰圆,像是孔武有力,身子一腾飞起来,不容分说,两只铁杖拨风盘打,霍地向着彩绫当头直打下来。
郭彩绫冷哼一声,只见她窈窕的娇躯,蓦地向上一长,妙在身躯伸缩之处,恰在对方双杖空隙之中。
这汉子猛厉的一双铁杖,竟然走了空招,砰一声,击落在石头上,一时石屑四溅,声势端的惊人!
一招落空,反弹起来的铁杖,足足跳起三尺来高,就在那双铁杖上的嗡嗡声还不曾消失之前,彩绫手上的那口短刀已狠狠地插进了那汉子胸膛。刀势一插一送,随着那汉子一声嘶哑的怪叫,整个身子推金山,玉柱般的倒了下去。
这种白手杀人如探囊取物的行动,无疑使得现场所有的人部震惊住了。然而眼前形势,如箭在弦,却有不得不出手的苦衷,在一声喝叱里,两个身着红背心的长身汉子已由不同的两个方向同时闪身而出。
原来李快刀自知所行非是,一来为防范武林正义,再者为培养本身势力,是以特地精选了三十名精通武功的壮汉,聘请了几个精于武技的高手,施以严格的训练。
至于那几个应聘的武林高手出处,却是一个极大的隐秘,武林中人万难想到,以李快刀这等市井暴发户,居然会能与名震寰宇,宇内十二令的人物拉上关系,因此外面风传他与宇内十二令中的总提调鹰九爷有所交往,朋比为奸,事情就大堪玩味而绝非是空穴来风了。
眼前临阵对敌的这几个人,正是李快刀仗以自恃的那些心腹骨干,分布在眼前的共有十人,其中之一,一上来就丧生在彩绫短刃之下,余下九人,在一名所谓的教习喝令之下,迅速地分散开来。
其中两名,各拿着一杆勾镰长枪,在快速的一个跃出之后,一左一右用十字枪法,同时向郭彩绫两肋间猛厉刺扎过来。
郭彩绫两臂轻舒,同时夹住了来犯的双枪,她忿怒中娇叱一声,臂腕着力霍地向上一抡,竟把两名持枪的汉子双双翻上了半天。就动手对招来说,郭彩绫这一招施展极其漂亮,双枪力贯之下,竟把两个持枪人甩上了半天。
猛可里,一人低叱一声,陡地欺身而近,手上一杆虎叉子,运足了力道,霍地一下子,直向郭彩绫背上猛刺了过来。郭彩绫身子向前一折,这人由于力道用得极猛,一下子收势不及,直由彩绫背上翻了过去。不容他翻下的身子站好,彩绫双手送刀,娇躯向前快速地欺近“噗哧!”掌中短刀已深深地送进了对方胸膛。这个人发出了一声闷吼,一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骨碌,顿时一命呜呼。
空中坠下两个人,也都摔得不轻,一个断腿,一个拧了项子,大声地唉唷着,却是站不起来。
举手之间死伤四人,见者无不胆战心惊!
只听见一声胡哨尖响,剩下的几个人张惶地向四周退开来,却有一排凌厉的箭矢,由正面红楼射出来,直向郭彩绫身上招呼过来。
郭彩绫连伤数人,毫无退意,她原来只想找到李快刀和刘二拐子,给他们一个厉害,并不思结怨他人,想不到对方居然恃强结众,连番地对她施展杀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不做,二不休,再也顾虑不到许多,也就放开手与对方一拼了。
这排箭矢来得至为猛锐,因为数甚多,其势不便以短刀迎格,郭彩绫一时情急,双足力点,猝然施出一鹤冲天的经功绝技,倏地腾起五六丈高下。
那排箭矢在她腾起的一刹那,呼啸着由她足下擦过去,郭彩绫腾在天空的身子,强行向下一俯,海燕掠波般的快捷,已飞身来到楼堂正前。
她身子一落下,尚还未能看清一切,即闻得一人喝叱道:“射!”一排箭矢,迎面再次射来。
郭彩绫心中一惊,短刀上贯足了内力,用拨风旋刃的手法,方自把正面的这排箭矢格落在地,同时间脑后生风,另一排弩箭却向她身后射过来。这排箭矢来得更为快捷,几乎不曾听见弓弦声响,已来到了她身后。郭彩绫身躯往前一折,猝然旋身,方待以蜉蝣戏水的身法旋身而出,她看见堂前人影一闪,现出了一个蓝衫高冠汉子的身影。
这人猝然现身,绝非偶然。他身子方一探出,右手即刻推出坐身出掌。俨然大家身手,嗑!一蓬银光,就象是正月里玩放的花炮一样,由他手掌里喷出来。
敢情这人把一掌亮银丸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来,观其出手之势,即知以内力推送,是以这一掌亮银丸一经出手,粒粒充满了劲道、迤逦当空,散发出一片刺耳的尖啸之声。
郭彩绫一经入目,顿时大吃一惊,紧接着旋身而出,只是顾盼间已慢了半步,猝然间觉得左膝头上一阵疼痛,已吃对方发出的暗器亮银丸打中膝上。
她左膝猝然负伤,弯得一弯,一只弩箭恰于这时乘虚而入,射中在她后胯之上。在两股暗器加身的情况下,郭彩绫兀自余勇可贾,足尖点处,腾纵出三丈以外,蹒跚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身后的箭矢尖啸着滑身而过,看上去真是险到了极点。郭彩绫一咬牙挺身站起,反手把中在身后的箭矢拔到了手中。
这当口,人影闪动,那个发出暗器亮银丸的蓝衫汉子已扑到了面前,掌中一柄万字夺,更不丝毫留情,分心就刺,直向郭彩绫小腹上猛力扎下来。
郭彩绫一时大意,吃了大亏,心中不禁把对方这个蓝衫人恨到了极点。
显然这个蓝衫人武功自成家数,卓然不同于其他各人,掌中万字夺更有十成火候,只观其现身,出招,俨然是大家路数。
郭彩绫冷哼一声,短刀下翻,当一声,把对方万字夺格开,左手更不闲着,野马分鬃,猝然递出,一掌向那汉子前胸上按去。想是心衔这汉子暗器加害,郭彩绫这一掌提聚了内功真力,掌锋还不曾打中对方胸上,先有一股凌人罡力传出,那汉子猝然接触下,不禁发出了一声呛咳。
蓝衫人凹腹吸胸,一个快捷的纵跃,窜出了三丈以外,郭彩绫那么快速疾劲的一掌,竞是差着一点,没有打实在了。
忿怒中,她娇叱一声,点足而追,只是腰胯间,已失夫了原有的力道,和她预期的速度以及进身距离,有了相当的偏差。
蓝衫人似乎早已看清了这一点,他功力精湛,胸中更有韬略,是以才得大用。在宇内十二令那个规模庞大的黑道武林组织里,算得上是一个人物,此次为鹰九爷差遣来到了红水晶,帮助李快刀筹组势力,负责编遣训练,李快刀待之如上宾,倚若长城。
蓝衫人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同字,有个浑号,人称铁指金丸,打得一手好暗器,练得一身好轻功,更有韬略在胸,算得上是个文武全才,只是心术不正,阴骘险诈,贪财忘义,才会坠入李快刀的银钱功势,屈为奸小所利用。
郭彩绫身子方一扑上,由于力道不济,中途顿住,正待鼓气着力,第二次向对方欺近,百里同已冷笑一声,由侧面反欺上来。掌中万字夺抖出了一点银光,循着郭彩绫腰上就扎。
郭彩绫短刀一拨,“当!”架在了万字夺的倒刺上。
要是在平常,郭彩绫真气可以如意运行时,短兵相接,敌我贴身时的场合,足可以施展要命的杀手,百里同要逃得活命之机是千难万难,只是现在气血两亏,要施展这类一沾即发,意到力到的内家绝顶功力可就诚为不易。
狡黠的百里同,似乎早已窥知了这一点,才得有恃无恐的放身而近。
双方兵刃甫一交接,铁指金丸百里同猛然一个快转,与郭彩绫成了照脸之势。他左掌一沉,倏地分开二指,双龙出海,直往彩绫一双招子上扎了过去。
铁指金丸这个外号,正说明了这个人指掌上的功力,事实上百里同这一门功力的造诣也真是不错,双指聚力,足可穿石洞木。二指深处,力道惊人。
郭彩绫近看这蓝衫人,只见他脸上青皮寡肉,少见血色,两腮下陷,露出一对兔齿,两边太阳穴,却高高的鼓起,有似肿起的一双肉瘤。这种现象,不须说明,明眼人一看即知,那是内家功力精湛的明显标志。
郭彩绫一开始上来,显然是小瞧了对方,这时乍然发觉到敌人的不可轻视时,其势已似不及。此时此刻,再想逃开对方的双指,已是不易,即使能逃开了一双眸子,对方如化指为掌,后果更是堪忧。郭彩绫一惊之下,由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在这要命的当头,别的念头都来不及转,心里一横,决计与对方同归于尽。一念升起,她左掌向下一沉,纤纤玉指在一个利落的上挑势子里,整个掌心已翻吐出来,向着百里同心腹上兜来。
掌出如雷,一闪而至,百里同立感对方掌势的劲道,这当口,他如果胆敢不抽招换式,郭彩绫固然凶多吉少,而他自己在对方凌人的掌力之下,想要逃得活命也是万难,心念一动,凶焰顿减。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百里同力挫右腕,把一双足可制对方死命的手指硬生生的收回来,鼻子里哼了一声,错步闪开。
郭彩绫那只兜心而起的手,差之毫厘没有打中他,只是尖尖的五指,却沾着他的衣边儿,纤指过处,顿时把对方那件漂亮的蓝衫撕下了一大片布来。
铁指金丸百里同原知道对方的不可轻敌,却欺侮她的伤势在身,想不到饶是如此,对方仍是这般厉害。当时吓了个透心发凉。有了这一次教训,他不拟再向对方出手,身躯一个疾转,飘出了两丈以外。这个人鬼诈凌厉之处,乃在于他的杀人急智,比一般人来得快。
即以眼前而论,任何人当此情形下,无不忘魂丧胆,自顾尚恐不及,更遑论出招伤人了,然而这个百里同,却多的是败中取胜的凌厉杀招。眼看着他旋飞出的身子,刚刚坠落地面的一瞬,他己把身子拧转了过来,一只左手用龙形乙式穿身掌的打法向外递出,却由掌心里再次地打出了一掌亮银丸。
这一手打法,较诸他刚才的那一手更见高明。掌力一送,银光乍吐,一掌亮银丸呼啸着如同出巢之蜂,没头盖脸地向着郭彩绫身上袭过来。
几乎是同一个势子里,一掌金钱镖以同样的快速,从另一个方向打出来。这掌金钱镖不偏不倚地迎着了来犯的亮银丸,只听得一阵子叮当声响,双双跌落在地。
紧接着西侧方花架子上咯吱一声轻响,一条人影有如冲霄而起的大雁,起落之间,飞星天坠般地已落在了面前。
郭彩绫认出来人正是卓君明,心中一喜,不及出声招呼,后者一口长剑已斜劈了出去。
想是他已看清了蓝衫人百里同的身手不弱,一出手就是厉害的绝招,剑光一闪,直向百里同右肋劈过去。百里同身子一个快滚,掌中万字夺架住了对方的剑锋。
卓君明早已料定了他会有此一手,双方兵刃甫一交接,不等碰实了,立刻手腕一沉,用醉舞花丛的手法,刷!一剑倒抡。这一剑施展得堪称一绝!扇形的剑光,车轮般地转了一转,却由蓝衫人左面胸前,溅起了一蓬血光。铁指金丸百里同身子一个疾颤,掌中万字夺当一声撒手落地。
值此危机一瞬间,他只得保命第一,哪里还敢恃强斗狠?身子向左一倒,用足全身力道,猛力窜出去。
一旁冷眼的郭彩绫娇叱一声:“打!”就在百里同身子方自纵起的一刻,翻手捻指发出了暗器“长尾箭”。
这种暗器,她绝少施展,因为收藏不多,一向视为珍品,因其铸制不易,又过于狠毒,所以得擅此技后,还不曾用以对敌。那是一种特制的箭支,厉害之处在于它菱形的管头上藏有三枚巧计安排的钢针,一经中人入肉,三枚钢针即会自动弹出,中人内脏万无活理.即使是中及在非要害部位。也势必要挖出大块肉不可。
这种暗器乃是当年郭白云亲手所设计,箭矢本身为锡所制,是以分量显得特别的沉重,大小长短不过像人拇指一般,却在尾端部位,拖有一条鲜丽的雉鸡尾毛,一经出手,如彩虹过天,极为美丽动人。
郭彩绫如非恨极了这个百里同,也万万不会这般施展。长尾箭一经出手,发出了极为尖锐的一声清啸,血红的羽毛,就像是一条掠空而过的艳蛇,直追着百里同背影电掣而至。
百里同反手一捞,不曾捞住,长尾箭却跳起三尺,不偏不倚,正中在百里同咽喉部位。
这一箭可比卓君明的那一剑要厉害多了,顿时,百里同的咽喉部位,爆开了一朵血花,飞在半空的身子,就像是不曾升起的风筝,一个倒栽的势子,摔在了地上,不过是一连翻了几个滚儿,就不再动了。
卓君明纵身而前,用足尖翻动了一下百里同的身子,证明他确已死亡,这才返身来到郭彩绫面前。
郭彩绫身躯一歪,扶柱而立。
卓君明呆了一呆道:“姑娘你受伤了?”
彩绫紧咬了咬牙道:“不要紧,我们闯进去!”
卓君明看来面色青白,脸上表情严肃,一双眸子里,更似有泪光浮动。
郭彩绫看在眼中,心中一动,正待出言询问,而前人影连闪,扑过来三名大汉。
经过短时的空隙,敌方显然已有了新的布置。三个汉子,二长一短,两个长身汉子各人拿着一杆丈八长枪,那个矮个子却持着一双雪花短刀。
双方乍一见面,两个长身汉子先自大吼一声抖枪而进,向着卓君明两肋上猛扎了过来。
那个矮个头更是出刀如电,他显然施展的是地膛刀法,在一连数十个快速的滚身势子里,掌中双刀旋起了大车轮般的两团白光,在霍然一个长身势子里,双刀齐出,直向卓君明胸上劈到。三个人配合着出手,封外挂中,看上去既狠又准,天衣无缝。
这种两长一短的搭档出手打杀方法,江湖上还不多见,原是宇内十二令的总令主铁海棠研究发明,用以调教总坛各弟子,以期负责巩固防务,鹰九爷却把这种战术走私外传。
红水晶无论财势,俱难与宇内十二令相提并论,手下人无论人数与武功造诣,更难望其项背,勉强当得上宇内十二令的一处分舵,尚嫌力量不足。虽然如此,这种崭新的战略,一经展出,倒也令人吃惊,不可轻视。
卓君明一惊之下,弓身盘坐,两根长枪,翻起血红的枪铛,直由他腰侧擦了过去。当中那个矮子的两口刀,更像是雪花盖顶,双双劈到。
卓君明冷哼一声,掌中剑横出一架,封住了对方刀式,右腿一曲一弹,“噗!”正中对方前胸。以卓君明之功力,自是了得!这一脚,直把持刀的那个矮子足足地踢了丈许来高,身子向后仰翻了出去,身子还不曾落地,一口鲜血先自喷了出来。
他的剑,向下一沉,鱼跃鸢飞般的抖了出去,“噗!”一剑正中左面拿枪的那个汉子咽喉,那汉子一声闷吼,四平八稳地倒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右面汉子手腕子一翻,却用后半截枪身,直向卓君明脸上捣来。这种来回枪的打法,最适于双枪同施,现在只剩下了一只枪,自是威力大减。
这汉了枪杆子才抡起一半,已吃卓君明快剑劈面直下,直听得咔嚓一声,枪断人亡。带着满脸的血,这汉子仰面直倒下来,半边脑壳,竟被卓君明的剑锋削了下来。
举手之间,三条人命,非但是敌方在场各人看得触目惊心,就是暂作冷眼的郭彩绫也暗自吃惊不已。
卓君明已似杀红了眼,他一向出手心存忠厚,今日情形端的前所未见。
敌人阵营里显然起了一片混乱,在一声哨音里,陆续闯出了两拨类似方才两长一短的杀手来。
卓君明朗笑一声,道:“你们不怕死么?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他显然怒发于心,说话时力聚剑身,长剑挥动时,吞吐着冷森森的剑芒,任何人目睹及此,都不会怀疑他杀人的决心。
两拨子敌人蹑蹑地向后面退着,附近还有很多人,只是目睹着现场的两个杀神,却没有一个胆敢上前送死。
郭彩绫在卓君明对敌的时候,草草地料理了一下胯股间的伤势,她虽是出身武术世家,自幼随父练成绝技,也曾驰马沙漠,涉足风尘,只是却从来没有吃过败仗,更不要说负过伤了。
那是何等的威风?玉观音三字过处,几无可战之敌,哪一个胆敢轻捋虎须?想不到在这个红水晶客栈里一下病倒,居然险些送了性命。看着身上的伤,她不禁悲从中来,说不出的又气又怨,真恨不得哭上一场。
她到底不属于那种软弱型的女人,只要有一分气在,就绝不会向命运低头。想到了李快刀、刘二拐子等人的可恨,顿时平添了几分力量:“走,卓兄,我们往屋里闯!”说着,她腰间着力,弓伸之间,箭矢般的已扑向门前。
一名黑衣汉子,手持着一口九耳八环大砍刀当门而立。郭彩绫身子方一扑到,这汉子怒叱一声,抡刀就砍,一股刀风,劈头直下。郭彩绫手上短刀一拨他的刀身,“叮!”一声脆响,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力道,把对方沉重的一口刀拨了开去。
那汉子一刀落空,嘴里“嘿!”一声,错步拧腰,叉开五指,直向彩绫脸上抓来。他的手方才递出一半,彩绫的短刀已由下面翻起来,刀光一闪,那汉子狂啸一声,身子旋风般的转了出去,“叭哒!”摔倒在地,大股的血由他仰卧处溢了出来,到底伤在哪里,却是未曾看出。
彩绫结果了黑衣汉子,身躯毫不停留地闪身进屋,卓君明紧随着也闯了进去。他们身子刚刚闯进来,只听见艘的一声簧弩细响,一双细小弩箭,分朝二人面门上射来。卓君明伸手操住,同一个时候里,彩绫展翅金凤般的已腾身而起,循着发箭处的那个楼角里蓦地落下来,一条人影由楼角快闪而出。
他的身法快,卓君明却较他更快。在一个飞扑的势子里,卓君明金豹探掌,只一把已抓在这人背上。
那个人方一回头,只觉得项子上一凉,已被卓君明冷森森的剑锋逼在了喉管上。
郭彩绫同时也闪身而近,见状忙道:“先不要杀他。”
那人身材矮小,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身蓝衫,双方虽不曾正式交过手,可是只凭着此人那一手轻功,显然就高出侪辈许多。
郭彩绫与卓君明对于红水晶一个纯生意的买卖场合,竟然能有这等人物,感觉很是惊异。
那人在冷森森的剑锋逼喉之下,尚还能保持着一份镇定,脸上现出了一片不甘雌伏的冷笑。
卓君明冷冷地道:“你心里还不服么,我可以随时杀了你!”
那人翻着一双白眼道:“你请吧,我不会向你们讨饶的……”
卓君明鼻子里哼了一声,缓缓地收回了剑。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放开了这个人,其实这个人的感受却并不轻松。外人是看不出来的,这个人却能体会,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由卓君明掌中剑尖上透出来,显然也透过了对方的那袭蓝色长衣。
那个人感觉到很不舒服,因此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卓君明目光直直地逼视着他:“希望你据实回答!”
蓝衫人冷笑道:“那可要看是什么话!”
卓君明道:“先从你身上说吧!”
“洗耳恭听!”
“你的功夫不错,怎么为李快刀这类市井俗物所用?”
那人嘿嘿笑道:“好说,受人钱财,为人消灾,我和姓李的根本也谈不上什么交情,至于说到在下的功夫,要是功夫真好,也就不会被你一上来就擒住了!”
卓君明道:“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当然不是。”那人冷笑一声,却把一双流光四射的眸子转向郭彩绫:“这位大概就是玉小姐!我们见过面!”
郭彩绫怔了一下,冷冷地道:“什么地方?”
那人森森地笑道:“姑娘真健忘,那一次要不是我们总头儿手下留情,恐怕姑娘你今天也不会来这显威风了!”
彩绫登时一惊,凌声道:“这么说,你是宇内十二令的人了?”
“不错!”那人冷冷地道:“姑娘如果还能念及年前我们头儿的手下留情,就应该网开一面,放了我,要不然这里的李当家的与我们鹰九爷很有交情,鹰九爷在总坛的地位,我不说姑娘也应该知道……”这个人很懂得心术的运用,翻着一双三角眼,不慌不忙地接下去道:“姑娘你是聪明人,我要是姑娘,我就绝不会干这个糊涂事!”
郭彩绫缓缓走过来,一直走到了那人面前站住:“姓鹰的可在这里?”
那人摇摇头,冷笑着道:“九爷事忙,这里他不常来。”
彩绫道:“那么,这里的事,是你负全责了!”
“说不上负什么全责不全责,反正我们来了几个人就是了!”
“来了几个?”
“四个。”那人似乎认定了对方不会向自己出手,说话的神态语气也就越加地老三老四。
郭彩绫目光看似缓和地注视着他道:“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要据实回答!”
“好!”那人笑嘻嘻地道:“我这个人最干脆!有什么说什么!”
彩绫道:“李快刀可在这座楼里?”
“在!”那人答得很干脆,眯着一对小眼睛道:“不但李大掌柜的在,刘二拐子也在,只是就怕你们找不着他们!嘿嘿!”那人笑了两声,伸出手来在下巴上摸了一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郭彩绫冷冷一笑,道:“难道连你也不知道?”
“不瞒你说!”这人油腔滑调地道:“我是不知道。”
“那么说,你活着实在是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那人似乎发觉出语气不大对,微微一惊。不容许他有任何反应,郭彩绫掌中的那口短剑,已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心窝。那人的脸一下子扭曲了,喉咙里喔了一声,身子猛抽了一下,缓缓地坐了下来。他眼睛里所交织的那种颜色,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惊,在他这短暂的一生里,他所一直引为自傲的,无非是自认为机智过人,料事准确,然而,显然的,这一次他却是料错了。
这一次的错误。是永远也无法补救的错误。他死了。
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却由楼栏下翻出去,直向着好几丈高的楼厅下面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