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好一会,接着说:“怎么了,希蒙?难道你很怕我不成?”
希蒙不答腔,一面再拿起杂志。
珂妮亚喃喃地道:“噢,已经这么晚了!我――我得――”她笨手笨脚地把针线活掉在地上……
贾克琳说:“不要回房去。我需要另一个女人――支持我。”她大笑起来:“你知道那边的希蒙先生在害怕什么吗?他害怕我会告诉你有关我自己的故事。”
“哦,真的吗?”
珂妮亚是个极受情绪支配的人。她一面感到极度尴尬,一面却觉得异常刺激。希蒙·道尔的脸色变得多么难看!
“不错,那是个很悲惨的故事。”贾克琳说,柔弱的语气中充满沉痛和嘲笑。“你对待我很不好。对吗,希蒙?”
希蒙·道尔极感不满。“去睡吧,贾姬。你醉了!”
“你如果觉得尴尬,我的好希蒙,你干脆先走。”
希蒙·道尔望着她,拿着杂志的手有点颤抖;但仍然生硬地说,“我不走。”
珂妮亚第三次喃喃地道:“我真的――现在真的太晚――”“你不能走。”贾克琳说,一边伸手把珂妮亚按在椅子上。“你得留在这儿听我讲。”
“贾姬,”希蒙厉声道,“你把自己弄得像个傻瓜!看上帝份上,去睡吧!”
贾克琳突然坐直身子,话语连珠炮般爆发出来。
“是你害怕出丑,对吗?因为你像个绅士,要拘谨;你要我也表现得有体面,对吗?但我管不了自己像不像个淑女!你最好是立刻滚出去――因为我有很多话要说。”
芬索普悄悄合上书本,伸伸懒腰,望一望腕表,站起来走了出去。这显然是英国绅士的一贯作风。
贾克琳把椅子猛转过来,怒瞪着希蒙。
“你这笨蛋!”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你以为你这样对待我,可以就此了结吗?”
希蒙·道尔嘴唇微张,又合上了。他静坐在那儿,似乎希望不理会贾克琳,她的叫嚷就会慢慢平息。
贾克琳的声调变得更沙哑不清。珂妮亚被深深吸引住了,她从来没碰这样赤裸裸的感情爆发。
“我告诉你,”贾克琳说,“我宁愿杀了你,也不让你去找那个女人……你不信我真会这样做?你错了。我只是在等待!你是属于我的!你听见吗?你是我的……”
希蒙仍然一语不发。贾克琳的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接着身子倾前,“我曾经告诉你,我会杀你,我不是说过就算了……”她蓦然地举起手来,亮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我要杀死你,就像杀一杀狗一样――你这只下流的狗……”
希蒙终于采取行动了,他跳起身子来,但同一刹那,贾克琳扳动了枪机……
希蒙半弯着身子,横倒在椅子上……珂妮亚尖声大叫,冲出门外。芬索普正倚在甲板的栏杆上,珂妮亚狂奔着向他嚷道:
“芬索普先生……芬索普先生……”
芬索普跑向她,珂妮亚紧抓着他!
“她开枪打中了他――噢!她打中……”
希蒙·道尔仍然半躺在他跌下的椅子上……贾克琳则麻木地站在那儿,全身剧烈地颤抖,瞳孔放得大大,恐惧地瞪着正从希蒙裤管中渗出来的鲜血。希蒙正用手巾掩着接近膝盖的伤口……
她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是存心……噢,我的天!我真的不是存心的……”
手枪铿的一声从她的手上跌落地板,她用脚踢开了它,枪滑进了沙发椅底下。
希蒙用微弱的声音,喃喃地道:“芬索普,求求你――有人来了,――就说一切都很好――只是有点意外――一定不要把事情闹大。”
芬索普会意地点点头,赶忙转过身向刚来到的努比亚待应生说:“没事――没事!只是闹着玩罢了!”
好男孩子显得迷惑不解,接着又安心地笑笑走了。
芬索普再转过身来。
“不要紧,我想没有其他人听到。只像开瓶塞的声音。现在――”贾克琳突然歇斯底理地哭起来。
“噢,上帝,我真希望自己死掉……我要毁灭自己。我还是死了的好……啊,我干了些什么,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珂妮亚连忙迎上去。
“安静点,亲爱的,安静点。”
额角湿润、脸上痛苦地抽搐着的希蒙急促地说,“带她走!求求你们,赶快带她离开这里!芬索普,扶她回房间。罗柏森小姐,找你的看护小姐。”他恳求地望着两人。“不要丢下她一人,务必让护士小姐看管着她,然后找老贝斯勒来这儿。求求你们,不要让我的太太知道。”
芬索普不住地点头。这沉默青年在紧急关头时,显得异常镇定。他和珂妮亚两人挟扶了哭闹着的贾克琳走出了望厅,走过甲板回到房间。在房里,贾克琳闹得更凶,她不停地挣扎着,哭得更厉害。
“我倒不如跳河死掉好了……让我跳河……我不该活……啊,希蒙,希蒙呀!”
芬索普对珂妮亚说:“还是快点找魏尔斯小姐来。我留在这儿陪她。”
珂妮亚点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她刚离去,贾克琳就抓着芬索普说:
“他的腿――在流血――断了……他会流血过多而死。我要去找他……噢,希蒙,我怎么会……”
芬索普急忙说:“镇定一点――镇定一点……他会没事的。”
贾克琳再次挣扎道:
“让我去!让我跳河去……让我死掉好了!”
芬索普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床上。
“你一定要留在这儿,不许乱动。振作一点。我告诉你,一切都不要紧。”
贾克琳终于能够控制自己一点了,芬索普总算松了一口气。当穿着整齐晨褛的鲍尔斯小姐出现时,他才真正放下心头大石。
“让我看看。”鲍尔斯小姐爽快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流露出任何震惊或不安,鲍尔斯小姐开始想办法使贾克琳镇静下来。
芬索普把那精神极度紧张的少女交给可信赖的鲍尔斯小姐后,便匆匆走到贝斯勒医生的房门前。他一边敲门,一边推门进去。
“贝斯勒医生在吗?”
高扬的打鼾声缓和下来,一种诧异的声音问道:
“谁呀?有什么事?”
这时芬萦普已扭亮了灯,医生像一只大猫头鹰似的,眨着眼睛望着他。
“是希蒙·道尔。他给枪打伤了,是杜贝尔弗小姐打他的。他现在在了望厅里。你可以去一趟吗?”
胖医生迅速作出反应。他问了几个简短问题,便穿上睡鞋和睡袍,拿起药箱,跟芬索普走过甲板。
希蒙已开了身旁的窗子,用头倚着窗边,呼吸着海风,脸色就像纸一般苍白。
贝斯勒医生走到他跟前。
“啊,看看是怎么回事?”
地毯上有一块手巾沾满了血,地毯本身则留下一个黑印。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发出叹息及惊讶之词。
“唔,的确很严重……骨头折断了。失了大量的血。芬索普先生,你我得扶他到我房间。来,这儿――他走不动,我们得抬起他。”
就在这当儿,珂妮亚在门外出现,医生作个满意的表示,“啊,你来的正好。一块来吧!我需要一个助手,你会比这位朋友更适合。他的脸色已有点苍白了!”
芬索普苦笑了一下。
“需要找鲍尔斯小姐来吗?”他问道。
贝斯勒医生考虑着,望了珂妮亚一眼。
“你会干得来的,小姐。”他说,“你不会晕倒或出乱子的,是吗?”
“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珂妮亚热诚地说。
贝斯勒医生满意地点点头。
一行数人步过甲板。
随后的十分钟纯粹是手术的操作。
“唔,这是我所能做的一切了。”贝斯勒医生终于宣布道,“你表现得像个英雄,我的朋友。”他赞赏地拍拍希蒙的肩膀,然后拿出一支针筒来,卷起伤者的衣袖。
“现在,我得使你安眠。你太太呢?”
希蒙虚弱地说:“她到早上再知道也不迟……”他继续说,“我――你不要责怪贾姬……这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可怜――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
贝斯勒医生体谅地点点头。
“是的,是的――我明白……”
“是我的错――”希蒙恳求着,目光投向珂妮亚。“应该有人看管着她。她或许会――伤害自己――”贝斯勒医生按下针筒。珂妮亚冷静地保证道:“不要紧,道尔先生。鲍尔斯小姐会整晚陪着她……”
感激的神情显现在希蒙的脸庞上,他松驰下来,闭上眼睛。突然间,他睁开双眼。“芬索普呢?”
“道尔,我在这儿。”
“那支枪……不要随处……乱放。侍应生早上会发现的……”
芬索普点点头。“对,我现在就去放好。”
他走出房间,穿过甲板。鲍尔斯小姐出现在贾克琳的房门口。
“她没什么事了。”她说,“我给她打了一针吗啡。”
“不过,你会留在她身边?”
“啊,我会。吗啡对某些人有兴奋作用。我会整晚陪伴她。”
芬索普继续前行。
大约三分钟后,有人敲贝斯勒医生的房门。
“贝斯勒医生在吗?”
“在。”胖医生应道。
芬索普示意他走出甲板。
“我找不到那支手枪……”
“什么?”
“那支手枪。它从杜贝尔弗小姐的手中跌下,被她踢开了,滑到沙发椅下。现在却不在椅子下面。”
两人面面相觑。
“谁会拿走呢?”
芬索普耸耸肩。
贝斯勒医生说:“这就奇怪了。但我想我们可没有什么办法。”
两人满腹疑团和略感不安地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