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不喜欢回答。我也不介意你们问些什么,但我只是觉得有点离题。”
“噢,潘宁顿先生,当然罗,”——白罗身子前倾,两眼放出敏锐的目光——“这点攸关着杀人动机。在侦查凶杀案时,经济因素也必需列入考虑范围。”
潘宁顿愠怒地说,“依照梅尔劬·黎吉薇的遗嘱,林娜到廿一岁或结婚后,便可接管遗产。”
“没有其他条件?”
“没有。”
“我敢肯定,这关系几百万元。”
“的确是关乎几百万。”
白罗轻声道:“你的责任,潘宁顿先生,和你合伙人的责任显然很沉重。”
潘宁顿敷衍地答道:“我们习惯了承担责任。不必替我们担心。”
“我倒很怀疑。”
白罗的语气仿佛触到他的痛处。他气冲冲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罗以坦白的态度说,“我正在怀疑,潘宁领先生,黎吉薇小姐的闪电结婚,有没有在你办公室中引起──嗯──恐慌?”
“恐慌?”
“是的,我用的正是这个字眼。”
“你们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
“很简单。究竟林娜·道尔的业务是否给处理得井井有条呢?”
潘宁顿站起身来。
“好了,我受够了。”他朝门的方向走去。
“但你可否先回答我的问题?”
潘宁顿厉声道:“简直一丝不紊。”
“你并没有因为接到林娜·黎吉薇结婚的消息,而感到惶恐?你并不因此而立刻乘船到欧洲,然后安排一次在埃及的巧遇?”
潘宁顿转过身来,他再度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说的全是一派胡言!我未在开罗遇上林娜之前,根本不晓得她已经结了婚。当时我还感到很诧异。她的信在我离开纽约一日后才抵达,一星期后才转到我手中。”
“你是乘‘卡曼尼克’号来的,我记得是你自己说的。”
“正是。”
“那封信在‘卡曼尼克’启航后才到达纽约?”
“我还要重复几次?”
“那就奇怪了。”白罗说。
“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的行李上并无‘卡曼尼克’号的标签。唯一最近期的标签是属于横渡大西洋的‘洛曼第’号的。就我记忆所及,‘洛文第’号迟‘卡曼尼克’号两天启行。”
对方一时不知所措。他的眼神转动不定。
雷斯上校加入了围攻。
“来吧,潘宁顿先生。”他说,“我们有好几个理由相信你是乘‘洛曼第’号而不是‘卡曼尼克’号来的。因此,你早在纽约动身前就收到了道尔太太的信。再否认也没有什么好处的,向船公司查乘客的名单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潘宁顿心不在焉地摸索着椅子,坐了下来。他木无表情,但在背后,他那敏捷的头脑却在计划着下一步。
“我只好认输了,先生们。你们比我想象中聪明。但我是有理由这样做的。”
“毫无疑问。”雷斯的语气显得很不客气。
“如果我说出来,你得保证替我守秘密。”
“我们会采取适当行动,这点你可以信任。但自然我们不可能替你作盲目的保证。”
“唉——”潘宁顿叹息道,“我是清白的。英国那边的事情有点蹊跷,使我担忧不已。单靠信件来往弄不清楚,我唯有亲自跑一趟。”
“你到底指什么蹊跷?”
“我有理由相信林娜正受人欺骗。”
“是谁?”
“她的英国律师。但这种事是不可随便怀疑人的,于是我决定立刻亲身调查一下。”
“你的高度警惕性是很值得赞赏的。但为什么你要装作没收到道尔太太的信呢?”
“唉,我问你,”潘宁顿摊开两手。“你总不能打扰了别人的蜜月时光,而一个理由也不给吧?我想最好的方法是安排成一次巧遇,况且我并不认识林娜的丈夫,他也有可能跟那班骗徒有联系的啊!”
“你的一切行动都是纯粹毫无私心的。”雷斯上校冷冷地说。
“正如你所说,上校。”
一段沉默过后,雷斯望一望白罗。这矮个子身体前倾。
“潘宁顿先生,你所编的故事我们一句也不相信。”
“呵,你们不信?那你们相信什么鬼东西?”
“我们相信林娜·道尔的闪电式结婚使你陷于经济窘况。因此,你即刻赶来,企图挽救危机──换言之就是争取时间。为此你尝试骗取道尔夫人在某些文件上签字,却失败了。于里,在登上阿布·席姆贝尔圣殿的悬崖上,你推动一块石头,险些击中了目标──”“你简直疯了!”
“我们相信,回程时,同样的事件又发生了。那就是说,某种机会出现了,以致道尔夫人可以轻而易举被杀掉,而罪名却可推诿到某人身上。我们不只相信,而且有证据证明,是你的手枪杀死了一个女人,而当时她正要向我们透露谁是杀死林娜·道尔和她的女佣的凶手——”
“浑蛋!”突然的惊喊打断了白罗连珠炮似的说话。“你究竟想到哪里去了?你疯了吗?我有什么动机要杀林娜?我又得不到她的遗产,她死后所有财产全归她丈夫所有。你为何不怀疑他?他才是得益者──不是我。”
雷斯冷冷地说,“悲剧发生当晚,希蒙·道尔并没有离开过了望厅,直至他腿部中枪弹为止。他无法行动已经由一位医生及护士所证明──两者均是独立、可靠的证人。希蒙·道尔不可能杀死他太太;他也没有可能杀露易丝·蒲尔杰;
他更不可能杀死鄂特伯思太太。这些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我晓得他不是凶手。”潘宁顿语气显得镇静了点。“我只是说,我既然不是受益者,为什么要诬告我?”
“但是,我的好先生,”白罗柔声道,“这种说法见仁见智。道尔夫人是个事业心重的女人,熟悉自己的一切业务而且善于发现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当她一旦全权掌握自己的产业,即当她返回英国后,她一定会产生疑心。但现在她既然死了,正如你所说,她丈夫将承继一切,那么事情就完全两样了。希蒙·道尔除了知道太太是个富婆之外,对她的业务一窍不通。他是个头脑简单、容易信任别人的人。你可以挺容易用复杂的法律条文、烦琐的数字和近期经济衰退等借口,来吓倒他。我想,对你来说,应忖道尔夫人跟应付她的丈夫,一定会有所不同。”
潘宁顿耸耸肩。
“你的想象力真是——出色。”
“时间将会证明。”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时间将会征明。’这将是关系三条人命的——三宗谋杀害。法庭将会要求对道尔夫人的产业进行详细的调查。”
白罗看到对方的肩膀垂了下来,知道自己已经取得胜利。芬索普的怀疑是很有根据的。
白罗继续道:“你已经玩够了──可惜输了。除非继续吹牛下去。”
“你有所不知。”潘宁顿喃喃道,“一切都很顺利,只是这出乎意料的狂泻──华尔街简直是疯了般。但我已部署好反击,如果运气够好,到六月中便一切妥当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香烟,企图点燃,却点不着。
“我设想,”白罗沉思着说,“那块石头只是一时的诱惑。
你以为没人见到你。”
“那是极意外。我敢发誓那是桩意外!”潘宁顿身子前倾,神情紧张,双眼露出惊怕的目光。“我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我发誓那是意外……”
另外两人不发一言。
潘宁顿突然振作起来。尽管他已被击败了,却仍存留着一丝战斗的毅力。他移向门边。
“你们不能把我定罪的,先生们。那只是一次意外。而且击毙她的不是我。你们听到了吗?你们不能把我定罪——
你永远也不能。”
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