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一号,我在《传记文学》和《文星》杂志上同时发表了两篇现代史的文章,一篇是批评徐道邻先生的;一篇是批评胡秋原朱生的,我批评他们的重点是说他们曲解现代史,并改写亲人或本人的历史。我写这种文章只不过是在维护一个学历史的人起码的求真态度,也无异在从事一个以研究现代史为职务的人的职务报告。我这样做,压根儿就设想到有什么\"诽谤罪\"会掉到头上来,因为在我们的刑法第三百一十条中明明规定着\"以善意发表言论\",\"对于可受公评之事,而为适当之评论者\"是\"不罚\"的。
可是,像许多\"因史贾祸\"的倒霉人儿一样,我却吃上了官司--胡秋原先生在法院控告我,第一次宣布我有五大罪(其中包括四小罪),第二次宣布我有十八大罪(其中包括三十八小罪),加在一起,足有大罪二十三,小罪四十二,此外还滴滴答答的有些零星小小罪。这些大罪小罪小小罪,我必须抱歉我直到今天还没\"发掘\"清楚--我所以用\"发掘\"两个字,实在是因为胡秋原先生的深文周内的技术太缠绵了、太不清楚了--和他那些疲劳轰炸式的长文章一样,教你看得头昏脑胀,还看不出个所以然!唯一的感觉是他把你缠得有点神志不清,好像真觉得罪该万死了。这种效果,也许正是胡秋原先生的战术吧?
既然硬把学术问题扯到法院里来裁判,我也只好收下传票,对簿公堂。打官司,在过去要找\"刑名师爷\",现在要请律师,可是我是一个穷光蛋,哪儿来钱请律师?虽然前后有三位素不相识的律师愿意义务代我辩护,但是我有一点怪毛病,总觉得空空劳动人家说不过去,所以我最后决定:\"不请律师了,还是自己来。\"
出庭的时候,胡秋原先生除了委托了一位律师以外,还当庭宣布他自已就有律师资格。这种宣布引起我一点考证的兴趣,我心里想:\"胡秋原怎么会有律师资格呢?\"
退庭以后,我仔细研究他的履历,发现他从闽变叛国时荣任所谓\"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文化委员会的委员开始,三十年来,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律师的头衔,而他这次出庭,居然表演本人既是律师却又另请一个律师的手法,这不是奇怪么?
这个答案,在我翻看《六法全书》的时候居然找到了。
台湾\"律师法\"第一条记载着:
……经律师考试及格者。得充律师。有下列资格之一者。前项考试。以检核行之。
三、有法院组织法第三十三条第四款或第三十七条第五款之资格者。
再查\"法院组织法\"第三十六条,是这样的:
简任推事或检察官。应就有下列资格之一者遴任之。
三、曾任立法委员三年以上者。根据这两条法律,想不到原来\"律师\"和\"简任推事或检察官\"只消当了三年立法委员就可唾手而得!
这种荒唐的法律,是任何文明社会所没有的怪法律!
其实怪还不止此呢!\"法院组织法\"第三十八条上又说着:
最高法院院长。应就有下列资格之一者遴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