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时间缓缓而过,九辆华盖马车在城门口稳稳停下,雷次宗抓着刘御的手泪眼朦胧:“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他心疼啊,掏心挖肺地疼,雷次宗现在的感觉就跟怀里的无瑕美玉撞掉了一个角一样难受,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灵性的学生,只可惜偏偏是一个女娃,没法入朝为官,雷次宗是真心疼肉疼。
刘御对一个皱巴巴瘦得不成样子的山羊胡老头不感兴趣,尤其现在天气已经渐渐转热了,马车里难免闷热,雷次宗手心里都是热乎乎的汗水,刘御觉得很恶心。
不过考虑到这老头日后可能会有大用,刘御并没有把手给抽出来,他面无表情道:“还望先生保证身体,学生日后若有机缘,定当前往鸡笼山拜见。”
鸡笼山是宋文帝专门为雷次宗开馆的地方,据说皇帝时不时也会去溜一趟,刘御对此心中自有计较,他得先见一见刘义隆,摸清楚对方脾性后,再决定具体的应对措施。
刘子业的奶娘把刘子业从第二辆马车上抱了下来,刘子业仿若长胖了不少,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也能说些含糊不清的词语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在马车上闷坏了,一出来就伸手到处乱抓。
刘御正眼都没有看他名义上的弟弟一眼,专心跟雷次宗培养感情,两人说了几句话,刘御自己都被自己的肉麻话给恶心到了,却见雷次宗一副很受用的模样死赖着还不想走。
这老头有点没眼色啊,刘御略略一皱眉,不动声色道:“今日天色已晚,鸡笼山地僻人稀,先生车马劳顿,不若请先生暂且随我们前往父王府邸。”
雷次宗笑眯眯并没有接话,他有他的想法和顾虑,现在宋文帝眼看就要不行了,底下几个皇子全都蠢蠢欲动,不仅武陵王,连当朝太子的日子都不好过。
他之前随着武陵王的马车一道来京,还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若是再到人家府上住下,难免就要在脑门上贴了“三皇子党”的标签,雷次宗这样的人精自然是不干的。
但是自家女学生的一片好意也不容辜负,雷次宗把话题扯开,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生怕他再提起刚刚的提议,不久就告辞离开了。
刘御自吩咐苏涛带着几个可靠人手护送先生离开,雷次宗觉得自己一颗心暖呼呼的,这要是一个有功利心的大人这么做,他自然不会动容,但是一个小孩子能把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到,显然是真的担心他的人身安危。
这个小女弟子虽然不喜欢说笑,一张脸板的死死的,但是看样子倒是个热心肠,雷次宗坐在苏涛命人准备的马车中,特意撩开帘子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见一个小小圆圆的身影站在官道上对着这边行弟子礼,不禁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颔首微笑。
送走了雷次宗,刘御面无表情一直注视着马车在拐角处消失不见了,才转过头来看着旁边:“启程前往王府。”
武陵王在建康也是有府邸的,他每年来这里为他爹刘义隆庆祝寿辰的时候,都要在府邸暂住。早在收到宋文帝家书的时候,刘骏就已经命人早早来到建康,把府邸重新修整一番。
这段时间以来,跟随的仆从听刘御的命令早就习惯了,此时也没有异议,刘御的奶娘刘氏来恭请他重新上车,一行人进入城门往武陵王王府走。
只不过这次刘子业就没有被抱到后面的马车上去了,他的奶娘想到自己的女主子来之前的吩咐,有心让他们两个亲近一番,特意把刘子业放到跟刘御挨着很近的地方。
刘御正眼都不看旁边的人,他随手抓过软垫上放着的一本《诗经》来看,眼皮也不抬,很冷淡的模样。
不过刘子业并没有自己吃了软钉子的自觉,摇晃着大脑袋想往刘御身上爬。
刘子业在武陵王府的时候是很怕他的,可能是刘御见天板着脸不说话的模样让小孩儿本能地觉得他确实不好惹,不过这都快三个月没见面了,以往的印象就淡了,此时见了刘御也没了以往的战战兢兢。
刘御动了动脚尖,本来想一脚把人踹开,却被一向深知他脾性的奶娘刘氏给摁住了,刘氏赔笑道:“大殿下且请喜怒,二殿下这是跟您亲近呢,你们是至亲血脉,天底下最亲的人。”
她是知道的,刘御揍人的时候从来都不手下留情,都是往死里使劲儿的,这要真一脚踹上去,刘子业半条命就没了。
刘御嗤笑了一声,推开刘子业,继续低头看书。什么亲近不亲近的,刘子业明显就是好色成癖,这人挺小的时候就喜欢看美人,而且只肯跟美人亲近,连他亲爹武陵王因为长得丑,刘子业都不怎么乐意让刘骏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