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丁萍惊恐地倒退两步,脚步踉跄,直到撞到门框才反应过来床上正在受苦的那个人是她哥哥,疯狂地跑过去将老鼠扔开,胆小的脊椎动物“叽叽”地尖叫两声就跑了,聂鸿皓也不阻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徒劳地解绳子,睥睨道:“你解不开吧,女人。”
韦丁萍努力了半天,确实没办法解开粗如小指又系的极紧的绳子,聂鸿皓啧啧两声,轻蔑地看着她,嘲讽道:“你就是这么懦弱的女人呐,连抢个男人还要自己哥哥帮忙,现在连绳子都解不开。”
韦丁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发现满手鲜血后又尖叫地站起来,泪水瞬间就滚出来,扑在夏单城身上,悲戚道:“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不该把你卷进来的…我不该啊…”夏单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翕动了下嘴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韦丁萍转头恶狠狠地向聂鸿皓扑过来,大骂道:“你这个恶魔!恶魔!你应该下地狱!啊!”聂鸿皓身手灵活地躲开了她的攻击,看她怅然若失地趴在窗台上喘息,嘴里继续嘲讽:“你看,你就是这么一个无力的女人,连人都扑不到,你拿什么和我争?”
韦丁萍目眦欲裂,一甩长发,恨恨地看着聂雪超,道:“这就是你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你看清他的嘴脸了吗?”
聂雪超静静地看着聂鸿皓,虽然早听说过方三爷那些狠辣的手段,但第一次看到也是心底发寒,他心里有很多困惑,比如聂鸿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比如他失踪的这几天去做了什么,更多的是愤怒和茫然,看到聂鸿皓讥诮的眼神,表面上是对所有事情的漠然,但里面却隐藏着期待和爱,聂雪超心里一软,道:“不是曾经,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聂鸿皓瞳孔骤然放大,与他同样惊愕的还有韦丁萍,这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已经陷入癫狂,她神志不清得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过我是世上最美的新娘…你说过遇见我是你最大的荣幸…不可能的…”
聂雪超眼里带着怜悯,动作却坚定地拨开韦丁萍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后者长笑一声,头发乱糟糟的如同一个疯婆子,她的声音充满悲凉:“假的…都是假的…”
夏单城看着自己妹妹凄惨的模样,心里也痛不欲生,没了老鼠的啃食,他稍稍积聚一点力气,大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就送你们这对猪狗不如的兄弟下地狱吧!哈哈哈!”
聂鸿皓大叫一声:“不好!快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谁也没想到,夏单城竟然在房子下面埋了炸药,随时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更没想到,这个疯子竟然将触发器缝进自己的手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聂鸿皓匆忙抓住聂雪超从窗台跳下去,韦丁萍紧跟其后,还没落地就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震动,聂雪超关键时候潜力爆发,两手握住聂鸿皓的腰将他抡出去,然后就是一片尘土飞扬。
聂鸿皓撕心裂肺地大喊:“哥!!”
一阵风飘过卷走了硝烟,他迫不及待地冲进一片断壁残垣中,看到聂雪超静静地趴在地上,而韦丁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趴在他背上,自己的背已经被炸得血肉翻飞。
感受到震动渐息,聂雪超慢慢睁开双眼,发现了身上的重量,一起身韦丁萍就倒在他怀里,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气息奄奄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只是在骗我…但我…还是不愿相信…”
聂雪超看着这个被自己欺骗又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眼神有些复杂,曾经有多恨,现在经受这一幕都已经释怀了,他感觉手心一片潮湿,发现沾满了鲜血,他叹息道:“你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韦丁萍抓住他的衣领,摇摇头,凄凉道:“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咳咳…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聂雪超眼里充满了不忍,虽然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又给他造成了这么多的伤害,但事已至此,他编织出又一个谎言:“你和我同桌的时候,其实我很喜欢你,但那时很害羞,只能远远地看着你。”
韦丁萍嘴里吐出一口血沫,眼睛突然亮得惊人,笑如春花“这样啊…”话没说完就断了气,聂雪超轻轻将她放在地上,涌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受,他冷漠地看着聂鸿皓,道:“你早就知道?”
“不早,和你同一天。”聂鸿皓的眼神无悲无喜,刚才那一幕太让他震撼,几乎颠覆了他所有关于韦丁萍的认知。
“那你为什么…”接下来的话聂雪超说不下去,他只要一想到那天聂鸿皓哭着求他别离开的场景就是止不住的心痛,但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为什么在韦丁萍家里,那样?”
聂鸿皓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聂鸿皓!”听到这句话聂雪超怒吼一声,目眦欲裂,抓住聂鸿皓的衣领把人拉近到离自己只有三公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几乎快渗出血来,他的瞳孔里各种情绪交杂,有被欺骗的愤恨,有无力的痛心,有刀光剑影,有万箭穿心,最终,他等待了好几秒,也没听到聂鸿皓做出解释,他万念俱灰地说了句:“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句话不需要回答,聂雪超说完就转身离开,他不想再看这个屡教不改的杀人凶手,也是伤他千百遍的挚爱情人,这世间最虐心的事莫过于此——他明明知道你爱他,却让你痛彻心扉,然后说开个玩笑。
聂鸿皓一下子就慌了,忙扯住他的衣袖,急忙道:“我刚才才是开玩笑,我我…我,看到你对那个疯女人那么好,我气疯了…我…”
聂雪超背对着他,冷声道:“那你杀人也是对的?”聂鸿皓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颈,喃喃道:“我错了,哥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你听我慢慢讲,别生气好吗?”
聂雪超没说话,聂鸿皓走到他身前,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刚才还冷硬的男人脸上挂着两行泪,在尘土覆面的脸上显得尤为清亮,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停地轻吻着哥哥的脸,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开玩笑的,对不起,我那会是真的被催眠了,不是故意演戏的,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慢慢说,求你别哭了…”
聂鸿皓坑害过很多人,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但人生中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得真不是人,看到哥哥的眼泪,他也难受得想哭,不停地道歉后,聂雪超猛地抱住他,伤心道:“我刚才,真的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对不起,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口无遮拦了。”
“还有,不许草菅人命。”
“好。”“不许偷人家东西。”“好。”“不许贩毒。”“好。”“不许诈骗。”“好。”“不许做违法犯罪的事。”“…这个,乱扔垃圾好像也是违法吧。”聂雪超一下子被他逗乐了,环顾四周,巨大的震动已经引来了围观者,赶紧拉着弟弟走人,两人回到小公寓后,聂鸿皓给他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时间回到四天前,在医院。
白丽梅道:“你从小就会耍小聪明,但阿超却是大智慧,他迟早会懂得怎么选择才对自己有利。”聂鸿皓不想听母亲的那些敦敦教诲,于是一个人在园里晃荡,不知不觉就出了医院来到旁边一家茶室,自己要了个靠窗的座位烧起一壶碧螺春,轻嗅着茶香,正在沉醉之际,一个带墨镜的男人坐在了对面。
聂鸿皓皱眉:“先生,我不喜欢和人同桌。”
那个男人仿佛没听到这句话,自顾自地将胳膊摆在茶桌上,赞道:“真香啊,没想到你还烧得一手好茶。”
聂鸿皓看着他露出来的半张脸,有些熟悉,快速在脑海中翻动名片夹,却没有一个人能对上号,尽管如此,他还是冷静地夹了个杯子在男人面前,又为他沏上茶,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的行为举止,动作优雅,贵气天成,脸上有法令纹,看得出来是上了些年纪,黑色短袖衬衫,手臂上文有一群鸽子。
想了半天确定这个人自己真的不认识,聂鸿皓笑道:“我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了您这样的人物。”
对方嘴角勾起,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成熟的脸,道:“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你应该叫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