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苏儿的少年右脸上顿时高高肿了起来,嘴角淌出了鲜血。在坐的客人看到此处,无不毛骨悚然,心里暗暗可怜这个名叫苏儿的少年,从小仰着这心狠手辣的太后鼻息过活,也算身世悲惨了。
现下当着如此众人,尚且被百般刁难打骂,平时在汴京的深宫大院里,正还不知更受到些什么磨折!***
见赵苏脸上红肿,身上油汤狼籍,慈宁太后心下舒服了好些,冷笑一声,不再管他,径直回身,面对众宾客,微笑着说:“好了,咱们不用再管这小贱人,吃饭罢!”
一干宾客噤若寒蝉,哪里敢不听从,纷纷依言举箸。正在这时,忽然听得窗外大叫:“老爷!老爷!大事不…大事不好了!”
朱!门下的亲兵统领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骇得脸色发青,嘶声叫道:“不不不好了!长毛打进城来了!快快快逃罢!马马马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什么!”朱!呼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看清楚了?”亲兵统领哭丧着脸,道:“怎么没看清楚?就是方腊那一伙强盗的部下!领兵的是他儿子,现下挨家挨户搜查、搜查老爷和州上的各位长官老爷们哪!他们,他们还打着一面大旗子,说什么“杀、杀朱──”
他情急之下,差点把朱!的名字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他们还大逆不道地公然书写老爷的名讳!还说什么“救浙江,均贫富”之类的鬼话!老爷,怎么办!咱们快逃吧!”说道最后,这亲兵统领急得是快哭了出来!只听府外人声鼎沸,马蹄踢踏,喊叫之声不绝于耳,灯笼火把的光芒,隐隐可见!显然贼迹渐近,已然逼近府前。
在坐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无不相顾失色。纷纷转向朱!,只看他如何裁决,总得救了这一室人的性命,何况还有当今天子的生母在座!朱!吓得张口结舌。他自知府中除了自己一家大小和数十口下人,便只有平时用于守卫的三四十个亲兵,万万抵抗不了以凶悍闻名的方腊“吃菜事魔”
教的大群强贼。而北宋为防止将领专权,一向采取了调兵权与带兵权分离的办法。朱!虽然是一府长官,却也没有权力直接调动军队,须得向地方长官要调兵符。
然眼下贼寇已至门前,哪里还有这个时间去调得兵来?须得行个什么缓兵之计才好!正把他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忽听慈宁太后道:“朱!”“啊!是!下官在!”朱!只当慈宁要向自己问罪,吓得手足冰冷,却听慈宁太后道:“你过来!”
见朱!过来,她指着那垂首站在一边的名叫苏儿的少年,道:“你派人去跟那方腊的儿子说,大宋国三皇子赵苏在此!只要他暂时饶你一门良贱性命,就把三皇子交由他们处置!”
“什么?三、三、三皇子?”这惊吓可真是一起不了又一起,朱!乍闻这被慈宁百般凌辱的少年竟是先皇赵顼据说最为钟爱的皇子赵苏,已是大吃一惊,不由回眼看了那少年一眼。
再一听明白慈宁的指示,更是目瞪口呆,结巴道:“太后!这,这这不能,下官万万不敢,万万不敢!三皇子是天湟贵胄,下官岂、岂敢拿三皇子性命开玩笑!”
他心想:这老妖婆还真做得出!先皇驾崩不过两年,只怕还尸骨未寒呢!就对先皇挚爱的皇子如此百般非人折磨,已是骇人听闻,现下索性更进一层,竟然──我朱!若真这样做了,先皇如地下有知,怕不把我锉骨扬灰!
“老爷,长毛──在,在打门了!”一个亲兵飞跑了进来,口吃道:“怎怎么么办办?”他吓得脸色苍白,牙齿只管在口中捉对儿厮撞。仿佛要印证这个亲兵的话似的,只听府前人声如潮,马鸣钟撞,有人在大叫:“朱!老贼,快出来!不要逼老爷破门而入!”
应和他是一片春雷般的喊叫声:“杀朱!,救江浙!杀朱!,救江浙!”然后是咚咚咚的一阵敲锣声。朱!吓得脸如死灰,脑里空空,竟是一筹莫展!忽听慈宁太后提高声音道:“没用的奴才!还不照哀家说的去办!快去!”朱!六神无主,只得机械地对一直呆立身边的亲兵统领道:”照太后说的办!快去!”
他此时只顾逃命要紧,也顾不了什么君臣大义了!慈宁太后看了默默站在身后的赵苏一眼,冷笑道:“小贱人,哀家抬举你呢!你这就跟那群贼寇过好生活去罢!免得成日家摆个苦瓜脸,教哀家看了就讨厌!”
那三皇子抬头直视慈宁,眼光平静无波,居然毫无畏惧之象。慈宁大恼,恨极便欲扬手一掌,但想想又放下手来,冷笑两声,不再言语。
看心惊胆战的亲兵统领和赵苏走了出去,朱!正要马上吩咐人去请求援兵──忽听得儿子朱江道:“爹爹,只将三皇子交由他们处置,只可缓上一缓,恐怕贼人未必肯饶上咱们大家性命!现在赶紧派人去请求援兵罢!
然后您老人家和太后、大伙儿一起先往地窖里避上一避,待孩儿再和那些贼人周旋一阵,援兵就应该会到了!”
那吓得浑身发抖的亲兵统领,怀疑地看了身后跟着的沉默少年一眼,虽然大不肯相信他会是皇家的三皇子──只怕是那老太婆的权宜之计罢!谁知道呢?──但老爷有令,可也没法,只得领了赵苏走出内室,迤俪穿过中庭,一路踢花践草,可早到了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