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正好说了一句什么,又引起一阵压制不住的娇笑,没人听到她的更正。这些话自然清清楚楚地全传进了赵佶耳中,他皱着眉头,还在思量着该怎么办。
却听一个女人声音问道:“大师,此话当真?”原来是慈宁越位而出,走了过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居然带着难得一见的和蔼微笑。
林灵素看着注视自己一言不发的雍王赵苏,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的神气居然还能那么平静无波──也有深藏的悲哀和惨淡的微笑,但是,却没有一丝应有的慌张和恐惧。
仿佛他并不是这出戏剧化事件的当事人,而只是一个漠不关心的旁观者,淡漠地等待着这个自己无法掌握的结局。林灵素一阵心虚,不由低下头去。慈宁已走到面前,又问了一遍道:“大师,您说的话可是真的?”
林灵素话已出口,无法回头,只能死撑下去了。他大声道:“禀太后,那只妖狐确实附身在雍亲王身上,是臣法眼亲见!如若有差,微臣愿坐欺君大罪,立就典刑!──请皇太后明察!”
慈宁点点头,回头向四周众人,冷若冰霜地道。“大家可听清楚了?”众人噤若寒蝉,道:“听清楚了。”慈宁又向赵佶温言道:“皇儿可也听清楚了?”赵佶摸不着头脑,道:“孩儿也听清楚了。”
慈宁冷笑一声,道:“大家既听清楚了,还有什么话讲?──就放任这个妖狐在这里猖狂,御前侍卫呢,干什么去了!还不去给哀家把这个妖怪抓起来!”
“是!”她一声令下,禁军哪敢怠慢,慌忙一拥而上,把赵苏拿下。慈宁又淡淡道:“方才林大师也说了,只要捉到妖狐,皇宫依旧无事,天下依旧太平。哀家还有个永葆国泰民安的处理方法,似乎更好。”
赵佶呆呆道:“什么方法?”慈宁道:“把妖狐绑出午门斩首,让他永世不能为害本朝,岂不更佳?”她虽口口声声“妖狐”可是──众人都知道那个“妖狐”
实际上就是雍亲王赵苏──要斩掉雍亲王?一干御前侍卫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只把眼睛望着赵佶。慈宁厉声喝道:“怎么?哀家劳不了你们的大驾么?──还不快动手!”
“是──是!”见赵佶不说话,侍卫们没有办法,只好从命,推了赵苏一把道:“雍亲王,请走罢!”忽听一个小孩子声音叫道:“且慢!”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小身影──原来是嫡皇孙赵琬。
“琬儿你有什么事?”赵佶虽是昏庸,毕竟良心未泯。和赵苏虽是从来感情淡漠,但好歹也是手足一场,岂能说斩就斩?但他此刻被慈宁太后逼着,正是没法。一听见赵琬发话,他可是松了一口气。赵琬问:“你们为什么要杀二皇叔?”
赵佶一楞,偷眼看慈宁太后,吞吐道:“这个──这个──你也听见了,林大师说了,你二皇叔被狐狸附身了──”赵琬道:“二皇叔被狐狸附身了?那你们叫林大师把躲进二皇叔身上的狐狸捉出来就是呀!为什么一定要杀二皇叔不可呢?”
“这个──这个──”赵佶语塞。慈宁太后突地厉声喝道:“皇儿!你跟小孩子歪缠什么!──他本来就是妖怪!不用狐狸附身已经是怪物了!有什么斩不得的!──你们站在那里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个妖怪推出去斩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又楞在一边的几名士兵说的。赵琬一楞,瞪着慈宁太后一会,突然尖声大叫起来:“不行!我不准你们杀他!我不准!”
他蹬蹬蹬跑到了正推着赵苏往外走的几名军士面前,大声叫道:“我不准你们杀他!要杀他,那你们先来杀我好了!”
赵琬一向在皇宫里任性惯了,也不管这样做是不是会让祖母慈宁太后下不来台──说完就撒泼地往那几名军士面前一躺,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二皇子使不得!”一旁侍立的宫女嬷嬷吓了一大跳,蜂涌而上地慌忙去抱赵琬。
“我不起来!不起来!”赵琬死也不起来,躺在地上打滚,干号着使劲地哭──一面从手指缝里,偷偷地用挑衅的目光瞟着慈宁太后。
“这──”赵佶一向最宠爱二儿子赵琬,对他从来是百依百顺,不舍得说一个不字。──而且他是顶怕赵琬撒泼的!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很想杀赵苏,此刻看宝贝儿子哭成那样,好不心疼,更是心念动摇,只不知母亲慈宁太后心下如何。
当下他也没话,只好去看慈宁。慈宁气得脸色铁青!她呆了一下,不再看犹自在地上撒泼的赵琬,反而转过眼光去看另一边的赵苏。赵苏也正好在看她。眼光依旧平静无波。两人目光相对,彼此都轻轻一震!那个骚狐狸精的野种──在这个生死关头他居然还是那么一副无欲无求,不痛不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