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淡淡地笑了。赵桓觉得,他笑起来象是高山的冰雪上,日光浅淡的光影。融化不了的冰雪,心里还是寂寞。
“雍王爷,休得无礼!请王爷参拜新君罢!”赵苏没有理会冯浩的叫嚣,只是看着赵桓问:“不知皇上驾到,有何旨意?”
不会是要杀掉自己这只“妖狐”吧。然而人生无趣,朝露何忧?──觉得这世界再无牵挂,赵苏并不怕死。也不是不怕,他就是没办法让自己对死亡感到恐惧。“雍王爷──”
“好了,好了!”赵桓并不介意赵苏的无礼,他甚至觉得──就是要这样高傲与淡漠才适合这个仿佛冰雪一样的皇叔。为自己这样的念头感到吃惊,赵桓想起了今天的来意。他说道:“朕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于二皇叔。”
第二天,宋钦宗赵桓派遣出使金营的使臣,除了雍亲王赵苏,还有同知枢密院事李悦,与金使者吴孝民一同来到了驻守汴京城外的金兵营里。
一路上,刀戢森森,士兵重重。李悦吓得胆战心惊,进入元帅大帐里,早已脸色如土。金兵元帅干离不南面而坐,──原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粗豪汉子,如果除却那股野蛮气息,其实倒生得很英俊。
他两旁站列士兵无数,都带杀气。干离不见中间那个北宋使臣吓得汗如雨下,浑身颤抖,心中得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一笑未霎,却发现边上那个神色平常地看着自己的青年人,眼睛里不但没有丝毫惧意,甚至还带着一点微漠的笑意。
──仿佛他此刻不是身处杀机重重的敌国军营里,──而是在雨外熏炉畔,灯前欹枕时…回想起一段遥远而又温馨的记忆。干离不心中一楞。这时,他突然闻到了军营里潜潜弥开的一股香气,在这明明只有须眉男儿的营帐里,实在是太过突兀奇怪的香气!
──难道刚才营帐外有女人走过吗?他瞬间意识到──这香气是从边上那个神色淡漠的青年男子身上发出来的。
而且,也决非人间香料所能熏出的气息。──好色的干离不,长年在脂粉娇娃里打转,对那些俗香艳气,早是了如指掌。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神一慑,赶紧去看吴孝民递上的名刺──上面明明写着:雍亲王:赵苏…
“干离不!”从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叫喊,让赵苏和李悦都微微一惊:这干离不也算是金国德高望重的大臣了──谁竟敢直呼其名,如此无礼?──而且,还是孩子的声音…
然而干离不一闻其声,竟是神色顿时恭敬,赶紧丢下手种的名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士兵拉开帐门,跳进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美少年,大声地叫道:“干离不,我有事找你──”
他看到赵苏,突然楞住了。“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微臣无不尽力。”干离不躬身回答,神态极其恭敬。皇太子?赵苏和李悦又是一惊。却见满帐的士兵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叩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少年竟是金国的皇太子完颜煜。完颜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却只顾死死地盯着赵苏,──干离不也察觉到了完颜煜的异样,出声唤道:“太子殿下?这是──”
完颜煜没理他,竟是神情十分激动的样子,对赵苏说:“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子殿下──您认识这个人?”听了完颜煜突兀的发问,干离不不由大吃一惊!
──他疑惑地拿眼来看赵苏,却见赵苏也是一脸愕然的样子。──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金国的太子。
完颜煜见他神色茫然,好不失望,不高兴地说道:“怎么?你忘了我了吗?──就是那次在关外的那个山洞里啊…那次外面在下大雪,我和随从走失了,只好在路边的山洞里躲雪,一个人吓得哭,──你突然走了进来,还安慰我…”
“啊!”赵苏记起来了!那次…那是宣和四年吧,在西夏的边境,雪落无声,那个在山洞里哭泣的孩子…赵苏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到──原来──当年遇见的那个小孩子居然会是金国的皇太子…
***干离不见这北宋亲王居然是太子故知,也吃惊不小,不由多打量了赵苏几眼。但他毕竟惦记着国家大事,当下正颜厉色,对李悦道:“你家京城,旦夕可破,我为少帝情面,欲存赵氏宗社,停兵不攻,你们须知我国大恩,速自改悔,遵我条约数款,我方退兵,否则立即屠城,毋贻后悔!”说完,取出一张纸,直掷到李悦脚下道:“这便是议和约款,你拿去罢!”
李悦吓得冷汗直流,只是喏喏连声,捧着约款,颤栗而出。干离不又派帐下大将萧三宝奴、耶律中、王讷三人,跟随李悦进汴京城,侯取复旨。
李悦把金人制定的退兵约款拿到宋钦宗面前,赵桓一看,原来上面整整齐齐,列了四条要求:一。要输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表缎万匹,为犒赏费。二。要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重地。三。宋帝当以伯父事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