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不着,于是点了油灯,坐在红木桌旁看书。这时,已经拴上的门忽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冯衍真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正好对上破门而入女人的一对灼灼秀目。
在那穿着华贵胡服的女人身后,是几名手持利刃的贴身侍从。“好俊的模样…怨不得王爷迷恋于你。”
那几名侍从冲上前,架定了冯衍真后,女人挑起冯衍真的下颔,唇边泛起丝冷笑“我是静王妃定绣,初次见面。”
冯衍真咬紧下唇,屈辱地别过头,不发一言。定绣从袖口内抽出柄寒光凛冽的匕首来。她是北方天性强悍异族的公主,因为和亲而嫁给静王,全朝都对她另眼看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北方异族风俗,上至王候下至平民,都守着一夫一妻的规矩,除非一方死去,终生不得离弃。这也是静王已经二十余岁,至今却只得她一个妻子、尚无子嗣的原因。
她从小生长于王家,见惯种种毒辣相争,所处地域又未受教化,将奴隶视作牲口对待,其勇悍手段、心思狠辣非寻常女子可比。寒光凛冽的匕首狠狠沿着冯衍真的眼角划下,一直拉到他的下巴。光滑健康的皮肉霎时翻卷,鲜血如泉水般淌落。
冯衍真如脱了水的鱼般剧烈挣扎,怎奈身旁的那几名侍从早将他死死按定。从未经历过的痛楚让他想要凄厉呼救,却早有块丝帕塞入了他的嘴中。
一道、两道、三道…随着匕首一次次挥下,冯衍真原本清俊无伦的脸,变得血肉模糊、分不清眉眼、看不出原来轮廓。
已经昏厥了过去,却又再度被双膝的剧痛生生痛醒。冯衍真勉强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自己双腿的膝盖骨已被血淋淋地剜出,扔在地下。
一只不知从哪里牵来的家犬,正在地上啃食着他被剜出的骨头和血肉。嘴中的丝帕已经被取出,他却怎样都叫不出声来,只能气若游丝地哀求:“让…让…我死…”
“现在就让你死,不是便宜了你?”定绣咯咯笑着,随手将匕首递给身边的一个侍从,拿出丝帕擦染了血的双手“把他拖到郊外,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他这样子,如不是被野狼叼了去,多半能撑过好几天。”
“是。”几个随从对着定绣恭敬一躬。***东方微微有些泛白了。归晴灭了手中的小火折子,和机心就着微熹的晨光,在郊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
他们除了脂粉华装,挽着再普通不过的发髻,穿着再朴素不过的粗布衣裳,背上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裹,装着几件心爱衣裳和在教坊积攒下的私房。
按机心的计划,他们天亮后就会抵达附近的一个渡口,到时候租船往西,辗转去几千里之遥的天水城,再隐姓埋名买地置业。如此,就算静王手眼通天,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走着走着,归晴忽然被脚下一件绵软厚重的物体绊了个踉跄。
他定睛往地面上望去,不由得惊叫出声。那…也能算是个人么?面部完全是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出眉眼轮廓。双腿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尚在抽搐个不停。
“…他、他是冯衍真。”机心在一旁蹲了下来。她毕竟是女儿家,平日再怎么理智冷静,此时上下牙关也在咯咯地打着架“我…我认得他腰间那块白玉虎形玉佩…”
“他…他怎会到如此地步…”听到机心这么说,归晴也认出来了。他定了定神,伸出手将冯衍真搀起。当感觉到怀中人呼吸尚温时,不由得鼻腔一酸,落下泪来“姐姐,我们带他一起走吧。”
“我正有此意。”机心点点头,背过身去“好兄弟,你把他的衣裳鞋袜全部脱了,撕烂了扔在此处,他的随身物品也全扔在这里…再把你那件大麾给他披了,背他一起走。要快。”
归晴依机心所说,将冯衍真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撕烂,再除去他的鞋袜、玉佩荷包,扔在地上。在脱上身衣裳时还好,脱到裤子时,看到冯衍真膝盖处就是两个深黑的大血洞,归晴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归晴咬着牙,总算动作麻利地完成了机心交待的一切。用大麾将冯衍真的身子严严实实裹住,归晴背起了他,快步走向机心:“姐姐…我们走。”
“我们这就去渡口…”机心点点头,和归晴一起匆匆朝前走“现在来不及替他诊治,只有到下一个镇上才能替他找大夫…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微熹的晨光中,三人有些狼狈的身影消失在西边渡口方向。
***往常,静王总是习惯天微明便起身,或练武、或早课,从不间断。偏偏,今夜他似乎睡得特别沉,直至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就看到已经打扮齐整的定绣坐在自己身旁,于是笑道:“以往不曾起这般晚,偏偏今日…”
“是我点了黑甜香,你才睡得这般沉。”定绣接口,顿了一顿又道“你那娈童,我瞧着不顺眼,已经处理掉了。”“…什么。”静王沉默了片刻,才意识到她提的是冯衍真,胸口一阵气急“你把他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