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了,这满城百姓、甚至于你我的性命,都是马先生所救。”程怡平抬起手,在三儿头上敲了一个暴栗,唇边泛起个笑“大凡隐于民间的能人高士,多半身具清高怪癖…不愿为朝廷所用,也是有的。”
不过…这种人不为当朝所用,真真太可惜了。好吧,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留下他…“疼啊…老爷。”三儿捂住头,水汪汪一对俊眼可怜兮兮地望向程怡平。
“张翼!”程怡平朝天水城内走去,沉声唤过一旁的衙役头儿“给我好好看住了马行一家人,不许他们走出天水城半步,否则提头来见,明白吗?!”
“是。”牛高马大的衙役头儿得令,面无表情地退下。程怡平继续向前走着,神情如沐春风。他此刻满心满念,都在拟着如何向朝廷推荐马行的腹稿。***
牵萝国已经与北方异族结盟攻打天朝…这些,应该算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天水城中居然有人仓促应战之间,仅用两千兵马就损了牵萝万余铁骑。
若换做自己的话,也未必就能如此迅速地判断设计。勤明殿,是位于这巨大皇宫中心,皇帝平时办公务、或是召见臣子的去处。
静王坐在勤明殿中,合上天水知府程怡平千里加急递上的折子,望向正在批奏折的皇帝,唇边勾起个笑:“陛下,玉妃之事,此刻可以了矣。”
听到这句话,皇帝的手颤了颤,几乎握不住那杆细细的朱砂笔。半晌,他方闷闷道:“那玉妃…已怀了朕的骨血。”玉妃,是两年前牵萝国为了向天朝示好,送来和亲的公主。因为其肤如凝玉、神若冰清,故当朝皇帝赐名为玉妃。
静王料到当北方异族起兵时,牵萝必会呼应。而牵萝虽小,却位处通西域要道、物产丰饶,他早起了将牵萝纳入天朝版图的心思。但天朝从立国至今,就是打着以德治国的旗号。若其从属国未曾有叛乱的迹象,也就没有什么名目出征讨伐。
所以,静王未曾启用西方烽火结,甚至于未曾在凉州三城…陇西、冀城、天水设下重兵,就是存心要让牵萝取了凉州。这样,一方面可以正大光明地讨伐牵萝,一方面可以激发保家卫国的军心士气。
“陛下若不能断情,为臣的也无话可说。”静王站起身,对皇帝深深一躬“但若不将玉妃送还牵萝,就是向天下诏告,与牵萝皇室未断交情…待到我军踏破牵萝,陛下是否要对牵萝皇室网开一面,为江山社稷留下天大隐患?”
“这…”皇帝沉吟片刻后,有些无力地反击“那玉妃怀了朕的骨血…”“陛下年过四十,莫说公主,膝下皇子也已有九位,不愁无嗣。”静王抬头望着皇帝,目光如冰“当然,事关皇家血脉,为臣不便就此妄加置言…孰轻孰重,但凭陛下斟酌。”
“你…放肆!”皇帝被静王一再咄咄相逼,终于动怒,想也不想便伸手将面前一个金樽抓起,扔向静王。静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也不躲闪,正正被金樽砸中额角。霎时,几缕鲜血沿着他略显消瘦的面颊滑下。
静王慢慢擦去面颊流下的鲜血,一句话也未曾说,只是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当今皇帝,逼他抉择。
“王弟…有时候我在想,你的心肠是不是铁石做的。”皇帝终于别过眼去,口气渐渐软了下来“朕也知道,身在皇家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只是,你如何能如此冷酷决绝…罢罢罢,玉妃一事,就交于你办吧。”说完,皇帝已经拂袖示意静王退下,俯案掩面,哭得声哽气咽。静王对着皇帝深深一躬后,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勤明殿。皇帝说得没错…这些事做起来,真的没有半点难过和负疚感…近日,是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但是,若自己没有承担起那些政治斗争的阴暗面,这一片江山社稷,怕是早陷入混乱危机。静王伸出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所挂织囊。只有在梦中遇见那人时,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但是,这种梦,却做得极少极少。拂霭,为何不入我梦?***“不!不要!这是我和圣上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做!我要见圣上!”
玉妃被几名宦官捉住了手脚,死死按在床上,泪流满面、鬓发蓬乱,全没了素日冰清姿态。“这孽种,是娘娘与娄侍卫私通所孕,以为圣上不知道么?”
其中一名宦官咧着嘴笑,声调阴阳怪气“娄侍卫已经被处死,娘娘身子玷污,也再留不得。圣上念及往日恩爱,不忍以死相罚,堕胎后就送娘娘回牵萝。”
话音刚落,就有人捏着玉妃的鼻子,生生灌下了一碗棕色、泛着刺鼻气味的药水。看着玉妃喝下药水后,几名宦官才松开了她的手脚。那药水甫下肚,一股剧痛便沿着玉妃小腹蔓延开来。
她大声惨叫着在锦榻上翻滚,白色宫裙上,血渍渐渐晕染。此时,静王缓缓从宫帘后步出,站在玉妃面前,冷冷看着她。“王叔…王叔救我…”玉妃看到静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锦榻上扑下,死死抓住静王的衣襟不放。
“娘娘自重。”静王眉毛都未曾动一根,伸手捉住玉妃的后襟用力提起,将她一把扔在铺了绣花毯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