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事出无奈,但那夜过后,他亲眼看到过天水城中一些居民兵士去被尸体填平的裂缝边上,肆意翻弄尸体,在那些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中找寻值钱物品。
这种事情,足足进行了半个月之久。直至牵萝兵士们的尸体腐烂、白骨散乱,方才用大石将那裂缝密密封了,填出条敞途来。
战鬼夜哭,哭得是死在荒野、无法返乡。哭得是肢体不全、不得安宁。这万余战鬼身后,又留下多少悲痛仇恨、添了多少新寡孤儿?冯衍真不敢再想,轻轻垂下眼帘。
“拂霭…你还要瞒本王到几时。”耳边,静王的气息蓦然接近,语调也变得暖昧不明。“殿下自重。”冯衍真蓦然推开就要伏在自己身上的静王,眼神清冽地望向他“在下马行,绝非殿下口中拂霭。”
“无论你是谁,都注定属于本王一人。”静王皱起眉头,眼中稍带怨怒,一把托住冯衍真的后脑,强行凑过去,爱怜地轻舔着他脸上疤痕。
容貌、双腿皆被毁去…拂霭,你那时一定疼痛欲死吧…这件事,原是本王的疏忽…但你究竟要怨恨到何时方休?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给我个期限,不要让我等待得发疯。
冯衍真睁着眼,神情冷淡地任静王拥吻着,手指却已经慢慢爬上了静王腰间的短剑剑柄。自己离开那座青砖小院,已有五天的时间。慧黠如机心,应该早带着归晴离开天水城了吧。
猝不及防之下,一道青锋寒光突现。静王生在处处充满险恶斗争皇家,从幼时到如今也不知被暗杀过多少次。所以,他潜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冯衍真。但那柄短剑一开始就不是刺向他,而是刺向冯衍真自己的胸口。
等到静王真正反应过来,想到阻止冯衍真时,那柄短剑已经有一半没入了胸膛,鲜血迅速地在青色长衫上晕染开来。
“拂霭,拂霭!本王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你不许死!否则、否则本王就灭了你九族,把你的门生全部凌迟处死!你听见了吗?!”静王捉住冯衍真的双臂,将他仰面牢牢按在怀里,又掀开帘子大喊“传军医,快给本王传军医来!”
冯衍真睁着眼睛,感觉到血液迅速地从体内流失,神智却清醒无比。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那时我尚有容貌、傲骨和显赫名声,征服起来想必是可以体会到女子身上未有的快感…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何还要如此相逼?
是了…静王殿下用过的东西,就算毁了,也始终不许他人染指。感觉到脸上落下几颗温热水滴,冯衍真闭上了眼睛。如今,我遂你心愿。你却为何,还要惺惺作态地流泪?***
机心和归晴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煎熬了五天,才终于寻到了一个有可能接近冯衍真的机会。静王带来的军队,是用于前线拼杀的。那么后勤打杂做饭和运送粮草物资,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天水驻军的身上。
如今前线传来消息,前方后勤人员稍嫌不够,要增添两百人。天水驻军如今数目只剩下不到五百,还要负责大批粮草物资调动,人手已经非常紧张,是万万动不得的。
所以,就只能在天水城百姓中征调些新兵出来。虽然急切间无法操练得当,但他们上了前线也不过是做饭打杂,只要身体健康、勤于操持劳作就行。
“大叔,我行的,什么都能做,你就招了我吧。”归晴顶着满头汗,拉着那招募新兵的粗壮校尉衣下摆不放。
“小孩子家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校尉一边瞪起铜铃大的眼睛吓唬归晴,一边不自觉地摸了摸下颔茂盛的络腮胡子…居然喊我大叔…我还不到二十二岁哪,看上去有这么老吗?“我不小了,已经满了十七岁。”
归晴一边谎报年龄,一边八爪鱼般死死揪着校尉不放“别看我瘦,其实很有力气的…大叔你就招了我吧!”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校尉俯下身子,板着脸一根一根将归晴的手指从自己身上掰开“你这个样子有十七岁…当我傻的啊?!人已经招齐了,你再说什么也没用!”说完,校尉转过身子离开。
“大叔,你就招了我吧!”归晴在他身后,不死心地拖长声调大喊。这声大叔叫得校尉浑身寒毛倒竖,连忙加快了脚步…呜…难怪阿琳到现在还不肯嫁给我,定是嫌弃我生得老…看到那校尉的背影在视线内迅速消失,归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渐渐泛起哀怨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