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冯衍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声音黯哑却清晰无比。静王平生未曾如此悉心照顾过一个人,更未曾受过如此冷遇,一时间被他这四个字噎得胸哽气咽、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过了一阵子,静王方将这满腔怨怒生生咽下,站起身来,背朝着冯衍真将手中那碗肉粥放在案上:“好。”
“你身子弱,现在还没办法自己进食…我去找人来喂你。”静王背朝冯衍真站着,冯衍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声音苍凉“本王…不会再对你做什么…此次攻打牵萝,你能否助我?”
“如果殿下遵守承诺…此事,我自当尽力而为。”冯衍真垂下眼帘,看着地上铺着的绣花薄织毯。他还能有什么选择?以静王的性子,绝不会就此放手,以谋士的身份留在静王身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当初那一剑,也并不是存心想求死的。那一剑,是用来斩断静王对他的欲念、表明自己的心志。
虽然,他不能确定能否成功,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生命诚然可贵,但若再被那般折辱凌虐,还不如死了的干净。静王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两天来,他第一次迈开步子走出了营帐外。
在军医们会诊的时候,替冯衍真全身做了一次检查。发现他在受过酷刑之后,早该肌肉筋脉萎缩的小腿仍然保持着血脉畅通和原来形状,而且一切极可能危及他性命的并发症,全都没有出现过。
冯衍真离开静王后,是被人日日捧在手心照顾着。他与那人相恋,是再顺理成章、水道渠成不过。明白了这一点,又目睹冯衍真宁愿一死也不接受自己,静王生平从未经历过这样强烈的心痛和挫败感。
但他生性强硬,又深恋着冯衍真,哪肯就此罢休。之前的种种怨恨纠缠,如一根坚硬锐利的刺,横在两人中间…如今,也只能以两人都能勉强接受的方式,留他在身边。
***在不理军务两日两夜后,静王重又精神抖擞地回到了大帐之中,宣布大军即日启程,开往冀城。
二十余万的大军总名义是打着静王旗号,其实分了共有三支,一支由静王亲自率领调配,一支由左将军梁飞云率领,一支由右将军蒙琛率领。在大军启程后五日,终于兵临冀城。据探子来报,冀城之中,牵萝驻军不到两万。
兵贵神速,冀城周围又是片大平原,无险可守。经过分析,静王命令左右将军率兵绕开冀城,切断敌方补给线、阻止援兵到来,直取陇西。
静王自己,则率领八万大军,攻打此刻已成为孤城的冀城。敌方补给线和援兵已断,再加上冀城本来就隶属天朝,我方熟悉地形,兵力又相差悬殊。所以,简直可以说这场战争毫无悬念。
“拂霭,近来胸口可还会疼痛?”静王骑马跟着车辇缓缓前行,看到身旁车辇中的冯衍真脸色不佳,忍不住柔声相问。但随即,他注意到冯衍真神色不悦,连忙转换话题:“此次攻打冀城,你认为牵萝军会采用何种战术?”
“牵萝军会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布置于冀城城门外围,小部分兵力置于城中,采用出击战术。”
冯衍真淡淡回答后,闭上了眼睛。牵萝得到冀城不到三个月,首要是整顿人心。牵萝破冀城时,几乎将城墙箭楼尽毁,现在纵然勉强修复,也绝对无法采用守城战术,承受大军攻城…
须知城破之后军心民心涣散,则必败无疑。再加上,如今冀城之中尚无人得知援兵被阻、补给线已断,还做着浴血一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的指望。
他们既然要拖延时间,又不能采用守城战,能和城内呼应的出击战术就是最佳选择。以静王的才干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或者说,这就是被他亲手造出来、能以最快时间取得胜利的有利形势。
听到冯衍真这句轻浅回答,静王竟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冯衍真垂在肩头的柔滑乌发,却终于犹豫着缩回了手。次日申时,静王大军和牵萝军,于冀城之下正式交锋。***
强弩已开,两万名训练有素的弩手怒喝一声,几乎同时扣下手中弩机。随即飞弩如雨如蝗,挟着强烈劲风呼啸着冲向冀城门前牵萝军队。静王麾下的弩队,手中所握弩器皆是经过加强改造,用强韧性极佳的木料为主体。
平时弩兵所用弩器拆卸了背于腰后,战时便拼装起来。拼装好的弩器,长度有正常男子身高的二分之一,强度、精确度和射程皆是普通弓箭的三倍以上。
如今所用战法,是由普通弓箭队的箭岚战术强化而来,静王却也未曾改名,仍称此战法为箭岚,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那守冀城的牵萝将军,显然也不是无能之辈。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做出了应对,在阵前列出三排持铜盾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