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娘子如今要悔婚?却已经迟了吧。”程怡平搀扶着他心爱的妻,笑声朗朗。“…去,谁却要悔。岂不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这比鸡狗稍稍强些的程大知府,也就罢了。”
机心佯嗔的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神色又渐渐黯然“先生在三年余前已经死了,而且死得那般惨…却不知归晴,流落到哪里去了,找了这些年,也没找到。我这当姐姐的,终究是没照顾好他。”
“娘子,这并非你的错。时运交替,各有其造化变数,非人力所能及。”程怡平停下脚步,握住机心纤细柔滑的手,幽幽叹息。机心点点头,一颗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虽说还是有些难过…但程怡平的掌心,坚定而温暖,足以令她安心。这一生,从千里之遥的江南来到天水城,遇见他、随了他,也正是她的造化变数吧。***北毗摩,落城,获王府书房。
“你看这前殿将军之职,我们该如何为他争取?”归晴坐在案前,遇到难题,习惯性的开始问在身旁侍立的北奴。
“依北奴看,殿下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做了,反而在旁人眼中着了痕迹。”北奴轻轻浅浅的一笑“轩辕奚派来的人,必有其长才与独到之处,本身能力就足以担当此职。让他以实力胜之,岂不更好。”
“你说得是。”归晴信服的点头。这北奴,竟像是天生出谋划策的料子。他平时倒不多说,偶尔提点一两句,必是关键要害。实在是难以相信,他在来自己身边之前,仅仅是个性奴。
对这一点,北奴的解释是,前任主人学识渊博,对谋略兵法也有浓厚的兴趣。平素听的多了,也学了些在心中。胸口一块大石,被北奴轻轻几句话卸落。
归晴站起身来,苦笑一声:“北奴,我的资质,真的太过平庸,却身处这般位置…你天资过人,却沦落至此,岂不是造物弄人。”
“不,每个人身上,都有别人无可替代的的长处。殿下,也是一样。”北奴目光柔和的望向归晴。两年过去,他已经可以和自己平视。却,再不会孩子气的与自己比高。
今年,归晴年满二十,完全脱了稚形。容貌只觉俊美坚毅,身上再看不到当初的半分柔弱。读诗书、学礼教、习剑法,样样都比照一名真正皇子…虽然资质仍旧平平,却薰陶出了一身矜贵之气。
停住思绪,北奴轻声建议:“殿下,小王爷送了新的衣裳料子来,各种花色都有。偶尔,殿下也该换身别的颜色。”
“这倒…不必了。”归晴看了看身上的白衣,眉头轻蹙。这些年,绛瑛和北奴,都是极爱护自己的。但自己…始终对不住他们。心一旦交付出去,便再收不回。这一生,他注定要为那个人、那句承诺生死挣扎。
“殿下,外面有客来访,说是殿下旧年好友。”北奴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小纳在外面扣门。归晴想了片刻,却始终没想起那旧年好友是谁,于是应道:“你们先在花厅好生招待着,我这就去瞧瞧。”
“你也过来吧。”他现在已经非常依赖信任北奴。一转脸,又对站在那里的北奴吩咐。“是。”
北奴应着,跟在他身后,走出书房。两人步入花厅,只看见一个魁梧高大、身着灰色土布袍的身影背朝他们,逆光而立。
归晴上前,抱了抱拳,询问道:“敢问阁下是…”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张英武、饱饮风霜的面容来,咧嘴一笑,露出排整齐白牙:“旧友来访,殿下敢是认不出了么?”
“仇心?!”归晴看到这张脸,几乎跳了起来,连忙拉他坐下,支退了除北奴外的所有人,又惊又喜“你如何到此?”北奴看到他,也是一怔。
“我一直都在留意殿下的消息…好茶。”仇心喝了口茶,赞道“像我们这般小人物,打探大人物的消息,总是容易些。”
归晴殷勤道:“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多住几日,也好叙旧。”虽说当年没有选择,但总是拂霭与自己对不住他…害他痛失所爱。“正有此意。”仇心放下茶盏,又是一笑“要在殿下这里盘桓几日,不嫌打扰便是。”
“怎么会…北奴,你现在就下去,让小纳准备客房。”归晴转过头去吩咐。“是。”北奴朝归晴深深一躬后,依言退出花厅。仇心望着北奴离去的背影,眉头轻蹙,神情若有所思。***
深夜,北奴服侍归晴睡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却看见仇心一身黑衣坐在屋内,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是何人?”北奴愣了片刻后,掩上了门,望向仇心:“为何有此问?”
“我这几年,都在做些无本万利的买卖,少不得变装。你脸上的人皮面具精致无比,倒似真的一般。归晴也许瞧不出,我却能看出来。”仇心又道:“其实无论你是谁派到归晴身边,只要与他无害,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倒也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