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你…你竟然要我帮你…”“王兄,你竟然要我帮你去救那个我最讨厌的南蛮子?…这、这么荒唐可笑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般,巴雅尔笑得嘴角都快抽搐般,眼底瞬间闪现出来的强烈光芒却教无话可答的合丹生生吓了一跳…那是愤怒,那是愤怒的光芒!“看来,敬爱的王兄…我真是把你宠过头了!”
这句话的意义,让合丹完全目瞪口呆地楞在了原地。但是,接下来的,却是更让他惊吓的事情…他被巴雅尔猛地推倒在了羊毡织就的地毯上!
那蕴藏着难以想象的粗暴力量的高挑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压了上来…在这窗敲冰花,檐过雪影的冬夜里,在这炉火春温,宫香烟腻的大殿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只有大殿四角摆放的夔凤纹紫铜大珐琅火盆里,上用的红螺碳火不甘寂寞地发出了劈啪的细小声响。…没有掩紧的窗帘,漏进了几片细小雪白的花瓣样的东西,好象伤心的样子,悄悄坠落在这温暖的大殿上。
那般的冷艳,瞬间在炉香迷离里透明,该是雪花。但是,明明然,潜潜然,似乎又有余香入衣。
大殿上的狼狈与狼籍,属于方才那场火热狂乱的性爱。交缠的衣物裹上了宫香的氤氲,携进了彼此的体热,现在就算拿在手里,也能引起肉体的不自觉的战栗。
最后,巴雅尔的声音划破了这一殿的淫靡。“你以为当年为什么长老们没有废黜你的王位?”
“为什…么…“合丹看着那冷漠的容颜上的悲悯似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大概。是的,当时唯一有力量左右长老们决定的人,是巴雅尔,只有他!只有他!“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这样做的?““我为什么要把唾手可得的王位让给你,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你一直在故意忽略我的情感…那个没有一点用处的老男人,他到底有什么好!他只是你的累赘,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你的累赘,一直都是啊…他有什么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助你踏平中原,可以为你运筹帷幄,可以陪你出生入死,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触手可及!为什么你不选择我!为什么?““他有哪一点比我好?王兄你说啊!
“看着神色认真的问着自己的巴雅尔,仿佛又变成以前那个老爱跟在自己后面跑的弟弟,那个老是只在意自己眼光的弟弟,不甘心的表情完全是源自童年的记忆。
啊,往事如风,往事如风…想到这里,合丹心里泛出一点异样的辛酸,不自觉的语调柔了很多。是的,他不是不明白巴雅尔的情感,自从若干年前那个春天开始,幼小的古孜丽的无心之语让他惊觉的一项事实。
只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只是在逃避这个事实。对于巴雅尔固执而热烈的情感,只是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亦列长老他们已经知道赵苏在这里的事了。““哦?…啊?!
“蓦然从梦游般混乱的思绪里惊回神来,合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会一时忘了赵苏的事。
怎么会?竟然会…在这紧急关头,自己竟会忘了他的事…这个此刻被认清的事实,比长老们即将到来的事实更让合丹惊骇莫名。
他虽然竭力压抑了,仍止不住心底会泛起那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自己对赵苏的感情,并不想自己所想的那么…不,不,怎么可能!自己是爱他的,一直爱着那个人!
但是,但是,爱着那个苍白人儿的自己,爱着这样的自己的巴雅尔,一边是冷清的梦幻,一边是火热的现实,合丹心里长期以来建筑的意识堡垒被刚才那样一场暴风雨般的激情性爱给完全摧毁了。
…那是和自己与赵苏以及宫妃之间那种浅淡温存的肉体接触完全不同的。而自己,居然抗拒不了巴雅尔…是真是抗拒不了吗?还是一直在决策上依赖他的习惯使自己潜意识里竟然无法与他对抗?“汗王?您在吗?”
帘外传来的娇声,让殿内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惊跳起来。巴雅尔迅速地披上长袍,然后看着因疼痛而动作迟缓的王兄,皱了皱眉拿开他的手,自己去帮他裹上了外袍。
“我在。什么事?”激情后的倦殆感使合丹的声音听来极度疲惫,还有一点嘶哑…当然那是刚才的反抗和之后的交缠之中产生的后果。
玛格兰停了一下,柔声说:“汗王,国事固然要紧,可是汗王也要注意身体啊!现在都已经四更了,您也该歇息一阵了。”
对这个不知此时情状的宠妃,合丹只有报之以苦笑。玛格兰又道:“汗王,妾身听说亦列长老到了,请求面见汗王呢!现在被卫兵挡下去了,估计明天一早就会来觐见汗王呢!”
早已知道这是必然要面对的情势,合丹心里只是轻轻的,咯噔了一声。“…请汗王早点歇息罢。妾身不打扰了。”没有得到合丹的回应,知道他今晚大抵是不需要自己的侍寝了,玛格兰柔声告辞,然后大概就离去了。
静寂的中夜里,只听见她的小牛皮毡的木底跟渐行渐远的声音。突然涌上心头的倦意,让合丹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
这些太频繁发生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使他混乱的思绪完全理不脉络来。依旧火热的身体,在毛皮裹着的里面,甚至能感觉到温热黏腻的液体正在缓缓流过大腿。
按道理说他不是应该脸红,应该懊悔,但是,他现在头脑一团麻木,只想好好去睡一觉。只是,那个人,在梅花盛开的乃颜府中的苍白的人,现在在想着的是什么呢?
没有陪他远走天涯的勇气,也无法把他留在身边,更不能想象即将到来的明天,会是他鲜血飞溅的日子…那么羸瘦的身体里,顶多只有鲜少的温热血液吧,扑散在雪地里,也会染就一地斑驳的灼灼梅花。
“王兄,只要你放弃他,…我会替你保证他的生命无虞。”合丹回过头来看着巴雅尔,后者那艳丽无伦的脸孔上是一副认真的表情。
“真的…”有点迟缓地问,彷徨无计的合丹心里一片悲哀的苍凉。一切就象十年前一样,这一场相逢,仿佛就只是为了最后的别离!为什么,历史似乎总是对上演相同的的剧情乐此不疲。
“你…好吧。这件事由你去办吧。”面对着巴雅尔,合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这个“好吧”说出口的,说出口的时候,心尖仿佛被掐了一下地疼痛起来。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懦夫!可是…再一抬头,巴雅尔已经再往外走了。“巴雅尔!
“叫住了神色从容的王弟,蒙古国的国君以乞求般的语调说:“…巴雅尔,你,你不要伤害他!““王兄请放心!我就算再卑鄙,也不会做出痛打落水狗的事情。
“巴雅尔神色自若地作了答复,转身又往外走。“巴雅尔!“再叫那走出去的人时,却已经没有了回音。是的,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对彼此,都是最好吧。
象赵苏那样的人,根本不象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更象是一场梦,一个影子,一场飘渺的、散发着暗香的梦,一个孤寂的、抓不住真实的影子。
流离在天际人海,仿佛正符合他的宿命,而落进灼热的胸怀,也听不到他被融化的声音!只是一场梦罢了,只是一场影子罢了,遥遥看来是活色生香,伸手触及却只有虚无冰凉…
自己不是早就明白了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是会心痛得难以言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就象是种在心头的刺,总是不知道该不该狠心拔掉…
不拔,那就是一个永永远远的痛…而现在我狠心把它拔掉了呢?难道从此就不痛了吗?…是的,不痛了,这心上肺上是再没有痛觉,只剩了一个永永远远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