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更让人郁闷的,是使不上力。忍习惯于将尖锐的言辞和鞭子化为锋刃,凌厉地切开对方的血肉,斩断看似强悍实则脆弱的肋骨,直刺入对方内心深处,尽情捣碎、玩弄,然而现在遇到的却是一匹柔软的丝绸,不抵抗,不阻拦,只是一层又一层地将刀刃密密包裹。
刀锋虽利,却又如何斩断?忍的指尖缓缓滑过羽的面庞,该怎样才能划开这层面具,露出下面真实的血肉?
“从今天开始,浅见羽这个人已经死了。在我把你正式移交给我的委托人之前,你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奴隶就是你唯一的称呼和代号。”羽神色不变,淡淡地道:“是,主人。”
“你不能在用‘我’这个词,什么我的身体,我的意志,我的主人,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属于你。你只能被属于。”
“奴隶可以根据需要发出请求,然而发出的请求永远不能以自己为主语,因为你要关心的永远只能是主人是否愿意,而不是你自己是否需要。”
“是,主人。”羽低眉垂目,他不想让别人看到眼中神情的时候总爱这样回避,当然,他自己说是出于谦卑。还是那副死相。忍冷笑一声,道:“好,现在你把鞭子给我拿过来。十下。”
他果然一震抬头,眼里全是惊讶:“为什么?”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他急忙补过:“你的奴隶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主人要惩罚?”忍毫不动容:“二十下。”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愤,但聪明地住了口,乖乖地去把鞭子叼了过来。
忍让他趴在地上:“你可以叫喊,但不可以移动,不可以闪避,否则加倍。明白了吗?”他低低地道:“是的,主人。”
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冷淡。鞭打很用力,忍一直信奉鞭打就要造成疼痛的效果,否则不如不打。
羽的臀部很快出现了十到红痕,左右各五下。过程中他果然没有闪避,但也没有喊叫,一声不吭地承受着每一下抽打,只有紧绷的肌肉和沁出的冷汗泄露出他的痛苦。
忍停了下来,淡淡地道:“我告诉过你,你可以叫喊。”他立刻叫了起来,虽然的确是惨叫,但应答太过迅速,让忍怀疑他是否在用这种方式嘲笑自己。
忍冷笑一声,鞭梢破风挥下,直直地抽在柔嫩的臀缝之中,带起一串血珠,满意地听到对方发出一声真正的、毫无疑问的惨叫。
“报数!”他跌倒在地,身体抽搐了一下,还是爬了起来,哽咽着道:“十一,谢谢主人。”
“错了,这是一!”“一,谢谢主人。…啊!”在忍的强制命令下,他开始放纵自己哭喊悲泣,心里的闸门一开,便再也无可遏制。
喉咙里喊出的是真正的悲哀,真实的痛苦,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伪装坚强。三十鞭下去,他仍然瘫软在地,抽抽咽咽,那张冷淡、宁静的面具,已经碎掉。
“圣经上怎么说的,意志是坚强的,肉体却是软弱的。”忍一圈圈地卷好了鞭子,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在真实的疼痛面前,你拼命维护的的尊严往往会被忘掉。
生命的本质,并不是什么高贵的人性或者虚无缥缈的原则,只是一场对饥饿、寒冷、或者病痛的暂时斗争而已,而且往往会输。”羽没有答话,只是回了一个扭曲的惨笑。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惩罚你了吗?”“奴隶只能服从,没有质疑的权利。事实上,奴隶什么权利也没有。”“答得不错,还有?”“提问不合规范。”
“还有,我为什么开始要打你?”沉默。半晌,他沉沉地道:“因为这是主人想做的事。”忍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不错,我可以对你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但今天不是这个原因。”蹲下来托起羽的下巴,傲慢地道:“我打你,是因为奴隶每天需要被鞭打十下,这有助于他们记得自己的身份。”
“如果哪一天我忘了,记得提醒我。”羽慢慢握紧了拳,习惯性地垂下眼睛,道:“是的,主人。”没有忽略他的小动作,忍再次微笑:“不能不说,你这两天的表现的确不错。
虽然不停地犯错,但对新手来说已经很好了。有什么需要么?也许我会考虑一下,给你一个奖励。顺从是应该得到奖赏的。”羽默然半晌,慢慢抬起头来,眼里已多了一种期待、试探的神情:“如果可能,奴隶希望能见一见真田君。”
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奴隶可以这么说话么?”羽拼命回忆起那些奴隶守则,总算想起一条请求时不能把自己作为主语,小心地道:“请问主人是否愿意你的奴隶见一见真田君?”说完一脸紧张地看着忍。
“这次好多了。”忍悠然道“那么你认为我会答应么?”
羽目不转睛地盯了忍半天,叹息一声,颓然低下头去,耳畔却响起忍带笑的语音:“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仁慈的主人怎么会不答应?”
羽震惊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迅速演变成难以抑制的狂喜,随后看忍的眼神又多了一丝警惕。
惊讶、狂喜、憧憬、提防…若干种情绪在他眼中汹涌,象伊势海的浪潮一般澎湃不休,整张脸都在这刹那间生动起来。
“为什么不呢?”忍在心里微笑“就冲着臣服仪式后,你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展露出内心。”
眼罩被取下,羽茫然地看着前方一片空白的墙壁,哪里有半个人影?忍微笑,放下卷起的屏幕和四周的窗帘,光线立刻黯淡下来。接着,屏幕上开始出现了影像,仿佛旅店客房似的单人房间,床沿坐着一个人,虽然只是背影,羽也一眼可以辨认出:那是清孝!
他看起来很好,至少比自己过得好得多,衣饰整齐干净,被褥地面似乎也很洁净,如果不是手脚的镣铐和铁质房门,完全看不出他是个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