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发布会到此为止,但请各位记者暂时留步。”看见总裁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张栋示意发言人中止会议,并且关闭厅门,同时拨打112。希望一切都不会太迟。雨一直下着。粗大的雨点在花坛里砸出一个个小坑,矮东青的叶子被洗刷出幽幽绿光。
蛛网被雨线冲破,蜘蛛和蚯蚓在匆匆行人的鞋底挤成粘液,以无生命形态开始一段新的跋涉。
君凌在雨中奔跑着,黑色的阿曼尼西装上结满了透明水珠。在会前被发型师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额上。饭店前是条50公尺宽的水泥马路,此刻已经因为事故而暂时封闭起来。
招袂就仰天躺在快车道边缘,身边那群尾随他的记者有的被吓住,而有的依旧端起照相机不停按动快门。
一道又一道白光,好像能摄出人的心魄。跑到近前,君凌看见招袂的眼睫和嘴唇在微微颤动,好像在抗议这无休止的耀眼,扰乱他最后的宁静。
“都给我滚开!”愤怒地拨开人群,君凌一拳打上个正在摄像的记者。照相机跌落在地上,玻璃和金属的碎片淹没在积水里,而人也被打得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所有的闪光,同时消失。在无数双惊骇目光的注视下,这个气宇不凡,曾经气质冰冷的高大男人跪倒在雨地里,在那个仰天倒下的男孩身边。招袂还有丝鼻息。想要紧紧抱住那具残破的身体,可又害怕进一步加重伤势,于是君凌几乎整个人伏在了他身上,为他遮去风雨。
小心翼翼地触及冰凉的面颊,带着颤音的呼唤:“醒醒…别走…招袂…招,招…一切都是我不对…只求你别走,醒过来…招…”失却了往日的从容,他无措地轻吻着那沾了血的双唇,却只尝到了雨水的冷淡和血液的咸腥。
“我爱你啊…招,我爱的是你。”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不能没有招袂,这个一直爱着自己的人,却被屡次欺骗和利用。自己是确定他绝对不会放弃自己,于是放肆地挥霍着他的情感,可等到几乎失去了才可悲地明白了自己心意。
利用这情感,可以换来这世上的一切,可是这世上却没有任何事,能够替换这份感情。“求求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醒过来。”好像真的听见了呼唤,招袂微微睁大眼睛。当他看清楚身边的人后,脸上滑过一丝被疼痛扭曲的微笑。
“我…赢了。”他轻笑着,口中血水又滑落,染红君凌的指尖。那种温暖终于催落了君凌的泪水,他无声痛哭着,在雨中看不见他的眼泪,可每一滴都确确实实存在。
“是的,你赢了,你赢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不离开我…从今往后的一切也都…”救护车的鸣叫声由远及近,而雨,终于渐渐小了下去。今天傍晚的雨好大。从市场放工,丁翔洗完澡坐在黑黢黢的小屋里,没有开灯,电费也变成了开支的重要组成部分。
可电视却是亮着,因为丁翔还是离不开他的爱好,忘记不了曾经学习了四年的专业。只是他从来不看那个台,不再看自己曾经制作过的节目。就算那个叫李梓封的男人已经离开了电视圈,可每当转台时瞥到那台的时候,浓浓的违和感还是逼得他想要吐。
傍晚7点,正是晚新闻的时间。换着台寻找自己一直比较欣赏的新闻节目,却突然在一则偶尔瞥到的新闻上定住了。本市新闻。记者同期:露晋饭店外的车祸,伤者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已经送往省一医院治疗。
画面:暴雨,拥堵的道路,交警,仰面倒下的青年。招…袂?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扶着墙壁踉跄了一下,下一秒钟就穿好衣服冲向医院。浓浓的消毒水味,医院惯有的素白。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父亲的病房。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依循医导的指点很快就在二楼的加护室找到了招袂。现在是术后观察期,丁翔只能隔着玻璃窗看着浑身插满导管和器械的人,输液架上是半袋血浆。
那张活泼爱笑的脸如今因为痛苦而绷紧了,双唇也是吓人的死灰。虽然不太明白医生口中那串专业术语的意思,但招袂依旧处于危险状态,这是丁翔仅用眼睛就能够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