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谦彦还没有回家,他拉住我问:谦彦是不是又有女朋友了?我看着他,强悍的眉间隐藏不住的忧虑,大手捉得我胳膊发痛,他显然没有发现他的指尖都陷进我的肌肉中。
我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他看着我,过了片刻才松开手。我的手臂上已经被他捏出了五道微红的印记,骨头生痛。几天后,我从学校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两人的争吵声。
我走进客厅,谦彦哭得梨花带雨,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他见我进来,冲进我怀里哭嚷着,我讨厌你。
谷元恒黑着脸,走进书房,甩门的声音震得四周的摆设都在跳动。谦彦的学习成绩最近有些滑落,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低了两三分。
以前也有同样的情形发生,过一阵子他就会把成绩拉回去,谷元恒根本用不着发那么大的火。谦彦说,这是因为他在学校内交女朋友的缘故,谷元恒一定要他和女孩绝交,不然他就不再支援他上学。
那间私立学校的学费不便宜,而且每年入学的名额都有一定限制,不是说有钱就可以进入,还要成绩好,或是有关系的人才能把自己的子女送进去。全市内最好的学校。谦彦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抱住我问:怎么办?我不想离开那间学校。
离开的话,他就连那心爱女孩都看不见了。对热恋中的人最大的惩罚。相见而不能相恋,世上最痛苦的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女孩说,那是因为我不够爱你的缘故,别伤心。谦彦曾誓言旦旦地对我说:他以后再也不爱任何人了,至少在他能独立以前。尔后,谦彦还是有了第三任女友,第四任,第五任…她们都短暂得如同蒲公英,风吹既散。
谦彦的最后一任女友是我的同学,他的学姐。早熟,如同母亲般温柔的女性,她不是特别漂亮,和谦彦以往喜欢的对象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总觉得她对谦彦的态度就像照顾一只失落的小狗。她自己都笑说,这不是爱情。但对谦彦来说,这就是他向往的爱情。她经常来我们家,有时候会逗留到谷元恒回家的时候。
谷元恒第一次看见她时,脸色愣了一下,马上微笑着说:这么晚了,让单身女子回家不是很好吧?
我从二楼窗户内看着谷元恒开车送她回家,谦彦偷偷拉着我的衣服说:他是不是不再反对了?哥,你说,他有没有发现?
我拍拍他的头问:如果他反对的话,你会停止吗?谦彦抱着前几年生日时,谷元恒送他的一个超级大的白老虎,头埋在毛茸茸的虎身上,有些苦恼的样子。
大概不会吧?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许我交女朋友呢?谦彦突然抬头看向我说:哥,为什么他从来不找你的麻烦?傻瓜,我笑了笑说,因为他一直在意的都是你啊。
谦彦的女友是唯一一个允许在谷家出入的女性。谦彦高兴了没多久,就让他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她把计算器遗忘在我们家,本来我说让谦彦等到谷元恒送完她回来后,再载他去。
谦彦等不及,就乘出租车到她家,没想到在路口看见谷元恒的车子,而他的女朋友,一脸绯红衣冠不整的躺在谷元恒怀里。
我不知道谦彦是怎么回家的,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扑倒在我怀里,痛苦的少年,悲伤的语句诉说着背叛的感觉。她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我能告诉他,那是因为男人的执着,那是因为他爱着你?才十五岁的谦彦,怎么可能明白?
雨还继续下着,我不知道这样还能持续多久。谦彦哭了好几天,没有上学,身体也瘦得厉害。今天有些微弱的发烧,我没有让他回自己的房间。过份宁静的大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话铃。
我拿起电话,那端是她哭泣的声音:“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可是我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无法不去爱他。”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我确定,她这番话其实是对谦彦说的。“不,不要把电话给他…我已经没脸见他了。”她沉默了很久“我要转学了,请转告他,我真的曾经喜欢过他。”
我还来不及说话,她已经把电话挂了。喜欢,爱,之间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她能分辨对谁的喜欢,对谁的是爱。我不懂,也不想明白。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太过虚无的奢侈品。我唯一关心的是任何保护谦彦,他是我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