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你看。”我一推门进他家便喊道。“江南哥,那儿来的?”安正和平心在扫除,一手将抹布一扔跑到我跟前。“废话,当然是买的了。”“在哪儿?地坛?”“是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没有,我一直想要一个。”他没看我。“给你了。”我很豪爽地递到他手里。“啊?送我了?”他很惊讶。“怎么了?不行呀?”他赶紧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接过“谢谢江南哥。”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他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让我觉得脸红。“嗯,猜的。”我搪塞着。安趁平心出去倒水的功夫亲了我的脸,看着面人又看着我笑得很开心。让安开心,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他当时穿了一件手织的红毛衣,是平心穿剩的。
一条蓝牛仔裤是我穿短的。踩着一双黑棉窝,样子很土气。可他那天真无邪的注视竟然会让我脸红。我第一次发现,安比小时候俊秀了,虽然他没有好衣服修饰,虽然他瘦得厉害,虽然他个子还是比我矮很多。
“啊?他俩还闹别扭呢?”安听我讲完我那两个捣蛋鬼的“事迹”后问我。“谁知道啊,烦着呢。”
“他俩挺逗的,你不喜欢吗?”“逗屁,你和他们刚玩儿一会儿,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烦了。老是得让着他们,没劲。”“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他低着头轻轻地问。“没有啊?”我觉得奇怪“干嘛这么问?”
“你不是说老得让着,很烦吗?”“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习惯你了。”我用一个“习惯”
让他停止了发问。其实那时我已经觉得我对安和别人不一样了,但我并不清楚那是为什么。在那样一个闭塞的年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之定义成“爱”的。最终我那“可恶”的弟弟还是得到了安的那个面人。安说看他们生闷气怪可怜的,还说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买,不像他们回家就看不见了。
我真是服了他,弄到最后我成笑柄了。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安和平心在擦玻璃,高的那块够不着,于是就帮着忙活。路过厨房听见婶和我妈的对话。婶:“您别说,南南对这孩子还真有点哥哥味儿。”
妈:“咳,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能不有感情吗?”婶:“要我说,还是住这院子好,这‘远亲不如近邻’真是一点都不假!您说住楼房能有这感情?”
妈:“你说这话我信。”他们上一次来京已经是喜迎香港回归的时候了,那时我们已经搬进了楼房。
虽然安还是离我家很近,但他们却没见到他。这当然都是后话了。今天我的两个弟弟已经双双进入了大学,已经可以不用我让着了,已经不让人觉得烦了。
我没有问那个被他们带回东北的面人是什么命运,也真的不敢问。他们已经知道安不在了,这次回来无论是他们还是叔和婶,都尽量小心不去提过去,我知道这都是我妈叮嘱的,因为那是我的心病。始终没有痊愈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