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水水是初中同学,算下来有十多年的交情。我们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我亲眼看见水水他爸用铁锹头戳在水水的胳膊上,水水疼得呲牙裂嘴,托着胳膊跟我往外跑。我们一起愤怒过,恐惧过,伤心过,我见过水水各种表情,但象这样哭,我是第一次看到。
“冰冰要是死了,我他妈饶不过他们!那几个混蛋医生我都认识,他们草菅人命,他们一个也别想活,咱们都别活…”水水低声恨恨地嘟囔着,象自言自语。
“说什么气话,冰冰这不是抢救着,再说你还有儿子呢…”我骂水水。“儿子…才两岁就没了妈,我他妈饶不了他们…”水水说着更气愤也更加伤心。我们一直在医院里陪着水水,下午的时候医生说现在情况比较稳定。
冰冰的父母建议水水先回去,他已经两宿没睡觉。我们送水水回家,路上水水睡着了,只是睡的时候偶尔突然一动,好象痉挛。因为冰冰的事情,我和阿俊也情绪低落,沉默着往自己家开。
“冰冰若是死了,一定要告医院,告那些医生,发烧住院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不给做全面检查,哪怕化验一个心肌酶谱,或者多做两次x光透视,就有可能早发现。这是医疗事故。”阿俊突然对我说。
“如果人都死了,告不告有什么区别。”“我要是水水,倾家荡产也告他们,有多大能力就用多大能力,至少让不负责的庸医过不舒服!”
阿俊好象气势汹汹,令我惊讶。我笑了,说:“你和水水没有半点象的地方,你刚才说话那模样倒是象水水。”阿俊转过头看我一眼,表情严肃,好象质问我:“你怎么笑得出来呢?假如你最亲的人发生这样的事,你不恨?”
我收起笑容,靠在椅子上,想到如果我妈让医生给治死了,我是要跟他们没完。这个下午,阿俊很沉闷。我在想阿俊根本就没见过冰冰,他这是伤的哪门子心。
晚上,阿俊还是话少,我听惯了阿俊说这讲那的,受不了他的安静。“你还想着冰冰的事情?”我问阿俊。“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明天一早就给水水打个电话,现在我怕水水正睡觉呢。”“…”阿俊不说话。
“装什么酷呢?”我笑着问阿俊。阿俊注视我,轻声随意般地问我一句:“你真心喜欢过谁吗?”“我对谁不真心了?我从来不玩虚的。”我听出阿俊的问题不是好话。阿俊冲我笑笑,比较勉强。“你别上网不行吗?”我对阿俊说。
“我没上网,改这图呢,想做得更清楚更漂亮些。”阿俊对他的论文很认真,他似乎要做到完美。
“别改了,陪我睡觉吧?”我挤到阿俊怀里,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如果是以前,阿俊一定会将我抱住,对我笑着说些下流的话。
“你快起来,压着我的腿疼死了。”阿俊推我。我非常没脸、无趣地站起来,讪讪地来到卧室躺在床上。我他妈怎么那么贱呢!我心里骂。
***冰冰算是过了危险期,命捡回来了,但因发现心功能不全和心脏扩大仍需长期的治疗,水水愁起医疗费住院费来。
他们两口子都不算会省钱的,所以只能靠双方父母资助。冰冰上班的那个公司给了他们三千块钱,基本算是遣散费。
水水没向我开口借钱,估计他知道我是工资不花光也要折腾光的主儿。阿俊给了我五千块钱,让我对水水说是我们俩借给他的,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还。
阿俊让水水打张借条,我说这话我讲不出口,阿俊回答:那就算了。快年三十了,阿俊计划二十九号回家,初三回来,他问我今年春节宴会厅忙不忙。
“今年国外的大型旅行团一个没有,国内公款吃喝都在年前疯狂过了,三十、初一、初二宴会厅就没人。”我喝了少半瓶别人送阿俊的五粮液,躺在沙发里回答他。
“那我初二回来吧,你也过来。”“不过来我去哪呀,我妈年三十都不在a市,他们去武夷山旅游。”阿俊听我这么说似乎微微吃惊,说:“那三十就你一个人…”
“我跟你回蕙城过年吧?”我忽然嘻皮笑脸地问阿俊。阿俊话语迟疑了,他眼珠乱转,大概是快速地思考。
“你这么瞒着家里咱们早晚要散。我跟你回家,让你爸妈怀疑,你也根本不用承认什么,以后可能跟我上次似的,坏事变好事了。”阿俊还是没有表达意见。
“你说句痛快话,到底让不让我去你们家?”我不耐烦地问。“我编个理由,咱们一起回去。”阿俊似乎已经思考成熟了。
“你还编什么理由啊!你单位里我绝对不难为你,就是赵雯老公找人打我一顿,我都认了,我不能让你丢人现眼,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可家里咱们怕什么?你又不靠着他们,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不认你这个儿子,你又不损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