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的杀意确实凛厉分明,格雷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顺从地走到电脑前,输入密码,接通网络。
“很好,现在,我说,你做。只要有一处不对,我就开枪。”格雷意外的服从令我有些忐忑,面上却不敢稍露“听清楚了,凌庄A股…”格雷的手指噼啪敲击着键盘,越敲面色越惊讶:“你…你被冻结的产业什么时候恢复了?”
“昨天。”我一边要留意屏幕上的字是否敲错,一边还要分出七分精神来提防格雷的异动,实在辛苦“你是用家族名义冻结我产业的,可惜你大概忘了一条,若族中有三个长老以上联名签印拒绝,这份命令就会无效。”
“三个长老?”格雷想了一想,终于明白,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你怎么会有他们的签名?”我耸了耸肩:“他们不是欠我人情,就是有把柄落在我手,怎敢不签。”
“那你为何…”“为何不早点回来抢这份家产是么?”我猜到他要说什么,不由冷冷一笑“格雷,你已将我逼得生不如死,真以为我还会想回来么?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想再遇见你。
既已说到这里,我不妨都告诉你,昨天的股市操控,全是我一手所为。”格雷眯起眼,阴鸷地看着我:“不可能。就算你名下股权都已解冻,就算你已安排好代理,可你的资金还是不足…”突然愣了一愣,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报复的滋味实在不错。
我笑得有一些愉悦:“想通了是么?不错,我哪有那么多资金可用,一日的争夺,已是快耗尽家底…强弩之末而已,最多只能维持到今天上午,午时必会全线撤出…可惜,这把梭哈,你没敢跟。”
“那你现在想怎样?”格雷沉默半晌,居然未曾发怒。这样的格雷,怎么看,怎么令人心寒。我再错不起第二次。***
夜风从青石屋顶上呼啸而过,更衬出屋内的死寂。格雷无声地和我对视,灯光下,他粟色的头发如丝一般浓密,脸部轮廓峻岸分明,衬上深邃的碧眸,挺拔的身形,贵族特有的风度淋漓尽致,怎样看都是一个完美无缺、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正是这好男子,将我的身心一一蹂躏过去,将我的尊严踩成碎片,将我原本只手可及的幸福,永远地打落成灰。
“我现在想怎样?”面对格雷的凝视,我蓦地笑了起来,笑容无意中带了几分凄凉,这个冬夜之清冷,宛如我的人生,永不可复原“我又能怎样?我是很想杀你,想到铭心刻骨,撕心裂肺,可是杀了你,一切就都会重头开始么?”
格雷眉也不动,看着我:“你怕杀人?”我摇了摇头,恢复镇静:“你我共事过,我的手段狠不狠,你该知道。我没有杀过人,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因为不必。”
“包括我?”“不包括你。”我定定地看着格雷,柔声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个人是我想亲手去杀,那个人就是你。”
格雷丝毫不见惧意,嘴角反倒挑起一丝嘲讽:“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是不会用枪?”扬了扬眉,我以实际行动回答他的挑衅。呯地一声闷响,硝烟袅袅,从我手中的枪口飘散开去。
格雷左手捂住右肩,紧退了两步,触目的红色自他指间蜿蜓而下,却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打偏了…”他很希望我杀他么?为什么?我绝不会相信他是良心发现,要以死谢罪,多半又是在想什么古怪的花样。
可惜枪在我手,他又受了伤,以我之行事缜密,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何方法可反占上风。将心中的疑虑甩去,我不欲再与他多纠缠,直截了当将枪指在他头上:“格雷,你是父亲的儿子,菲儿的弟弟,克劳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为了他们,我不会杀你。但我要我的自由。”
格雷面容镇定,抬头看我,却不小心牵动伤口,闷哼了一声:“原来你是为这个…你不怕我出尔反尔?”他汉文进步了,竟连成语都会用。我笑了一笑,想到当年教他说第一句中文的人还是我:“你不会。
我太知道你,你骄傲得连别人的夸奖都不屑要,又怎会说谎骗人。说吧,只要你说一句还我自由,我立刻放下枪就走。”
“你名下的股权…”格雷似在沉吟。我心下一松,笑道:“我不要了。克劳尔家的什么东西,都还给你,钱,不动产,还有名字,你只当世上再没我这个人,我自会走得远远,从此我与克劳尔家族恩怨两断,再不相干。”
“你要回那个江上天身边去?”格雷的语声有些奇特,注视我的暗绿色双眸中仿佛有什么在跳动。
虽然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还是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借他的势力来对付你…我只是冷了太久,需要一点温暖,而他象是正能给我。”
“你相信他会爱你一生一世?”格雷执拗看着我,神情又象回到孩提时。我失笑:“格雷,你的毛病就是太极端,太要求完美…你可知,这世上除了上帝,谁也不能承诺永远,我又怎会要求他一生一世…能多久便是多久罢,到我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
格雷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才轻轻道:“哥哥,走之前,再抱一抱我好吗?”灯光柔和,面前的男子低着头,肩头因受伤而微微瑟缩,平素的高傲全似化作了乖顺,依稀中,又似变成了童年时那个缠着我说故事要抱要闹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