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使得我也不由得有些相信所谓“真命天子”的说法,原来他所希望坚持的事,真的注定能成。我不再违逆他,而是尽自己的可能来配合他,这既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
在中堂明瑞、九门提督舒辂、将军萨勒等数位重臣的一致默许下,少部分大臣的反对之声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几次大型围议和无数个私下商谈后,立后这事终于由内阁确定,几位老臣只坚持一点,便是大典必须待皇上年满二十六岁后举行,对此皇上自然毫不反对,因此经钦天监排定,大婚典礼正日择于九月十六日,这样一来,轮至今年例行的选秀和御侍入宫也特地由九月延后至十一月。
皇帝生辰、大婚、选秀三件大事一件接连一件,最着忙的自然要数礼部和后宫各司各局,尤其大婚乃是自新皇登基后皇家最重要的盛典,前期准备之繁琐非常人可以想象,只为务求届时不出任何漏洞。
每一次再见皇上时他都难掩疲色,相处不上片刻便会发觉他已在假寐,我想这整件事一定并不如表面来得那样顺利,而他必须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坚决镇定,这样的压力,简直不为人所能承受。
所以我决定不在他面前提起任何会引起争执的话题,也暂时放弃去追究那令我不安的和他之间早已理也无法理清的关系,什么是因,什么是果,现在已经不足重要,重要的是从今以后,我们两人将会一起站在面对世人的最前方。
自七月到九月,宫里的一切大小宴事都无法再满足人们的好奇心,连皇上的寿辰也比以往简化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即将到来的大婚上。
依照民俗惯例,结亲双方在婚事正日前三天便不可相见,且皇帝大婚依礼须由皇后家中开始接亲,因此到了九月十三这天,我便预备出宫暂回家住。
离宫之前自然要先到皇上那边拜别,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一直端详着我,仿佛终于看够了时才说了一句:“只剩三天了呢。”
他的话里究竟有几层意思,我大概想也无法清楚,可是至少有一种感觉,我该是和他相同的。我轻颔首:“是啊,只有三天了。”等到再回宫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当我告退时,他情动地拥抱了我,虽短却热切。离开养心殿后本该开始准备出宫事宜了,但在坐上轿时,我一念之下,还是吩咐道:“送我去景仁宫。”
皇贵妃明显没有想到我竟会在这时候来见她,很是愣了片刻,不知该用怎样态度来对待我,而我则当做没有察觉,反客为主地自行坐下,又自斟自品起来。
“你今天…是回家的日子了吧?”待我已饮下半杯茶时,皇贵妃才找回了丢失的仪态。“没错。”现在全宫上下,大概也只有她还会这般直呼我了,真是令人怀念。“已经见过皇上了?”
“刚刚见完。”“那你来本宫这里做什么?”她的口气令我觉得自己好像犯了极大的过错。我失笑,然后半真半假地道:“这个嘛…不知道呢,就是想来见见皇贵妃后再离开。”
她一下子又没了言语,只没好气地瞪着我,贵妃形象尽失。我只继续捧茶品茗,待茶碗见底后,皇贵妃突然开口说道:“这些天来,本宫想了许多事情,以前的也有,当下的也有。”“唔?什么?”我放下茶碗。
“叶岚,你该知福的,我想有些事情的细节,你没有去认真思考过,所以并不真的清楚自己其实得到了些什么。”她的话带有着深意,我正容道:“皇贵妃,请你讲清楚些吧,叶岚愚钝。”
“你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么?”她直直看着我,并不真的需要我回答“不错,是永寿宫,那是东西十二宫里离养心殿,也就是皇上居所最近的宫殿。据本宫所知,那不是你选择的,而是皇上直接赐你的。”我无法作声,她所点透的东西,令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只是这样,你知道永寿宫的历史么?那里是世祖一生最喜欢的妃子的住处,也曾经住过很多宠妃,世宗当初御笔亲题‘令德淑仪”
为永寿宫前殿匾额,并下旨后宫诸殿均依此体例悬匾。本宫不知道皇上当时有没有考虑这些,但永寿宫虽不比坤宁宫,也有着其自身的含义,本宫很希望身为其主人的你能够了解。
其实,皇上对你的偏爱,自一开始便不曾少过,但他那样子的人,是吝于表达得直接明确的,所以往往也就不为人所察觉。”
我想我此时大概样子十分呆滞,满耳间除了她的话外,能听到的便是自己清楚的心跳声,整个脑海像被石子敲开的湖面,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