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我问,紧紧地握着项链。唐漱石笑着执起我的下巴,使我们的视线在同一个平面内碰撞摩擦,他逼迫着我面对现实,用沉默的证据让我自己揭晓谜底。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惊叫,狠狠地把项链丢在他身上,他给我的东西被体温热的发烫,烫的我手心被烧焦般的疼!
“川川,你很清楚的,你看到我烧菜的样子你就明白了。”他得意的亮了亮自己的手“我很高兴自己能继承父亲的好手艺,这是我和他唯一的联系。”
我死死闭着嘴,打算否认到底,我不承认有一个哥哥,不管自己是什么诡异不平衡的心态。我决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施恩怜悯的哥哥出现。“够了,唐漱石。我没有哥哥,我的父亲也死了很多年了,请不要拿他当话题,请不要侮辱他!”
“我何必侮辱他,我何必去侮辱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唐漱石冷笑着,拾起项链,打开盖子“我母亲死前都握着这个,我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就从棺材里偷出来,结果是他。家里人都骗我说父亲死了,呵,死了?他不是还活着么,他还和别的女人生了个…男孩。”
他顿了顿,我敢用人头打赌,他本想用‘野种’来代替‘男孩’这个词,但他没有。我深吐口气,摇摇头,随手拿起桌上一块抹布,抬手替他擦去了血迹,边说:“唐漱石,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不管是真是假,那也是两个已去世的人的故事了。你别再提了,好么?”
我替他擦完,看看他的脸是否回复了原来的英俊,又替他理理头发“你看,你现在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那么英俊潇洒风度偏偏。所以,不要待在这种贫民窟了,请你走罢。”唐漱石沉默的望着我,一瞬间,我确确实实受到了打击。
原先没发现是因为他的意气风发,而刚才一刹那的落寞好似完全承袭了我父亲的气质,忧郁的知识分子,坚持着他不能实现的理想,然后寂寥的过完短暂的一生。
他忽然拥住了我,嘴唇在我耳边蠕动着“川川,我知道你吃了别人想象不到的苦,在我看到你的资料后,整整两个月我没办法从打击中清醒。
我还以为那个有我父亲陪伴的孩子过的一定比我幸福一百倍,但是事实上,你能活下来已令我敬佩不已。
真的,我并不想对你怎样,说了也许你不信,我真的被你吸引,看到你一身伤痛还能有那么清澈的眼睛,我觉得自己象个傻子一样埋怨没有父爱。我…”
“够了够了!”我发狠的推开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谎称是我亲人的无赖居然残忍的拨开别人封藏数十年的伤疤,那里的伤势对我是致命的,他不但知道还敢说出来?!我疯了似的把他拖到门边,打开门,拼命的要将他推出去。
“你给我滚!唐漱石,你永远别再出现!你快去死罢!混帐!畜生!你混帐!”在这栋墙薄如纸的民宅里,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整栋楼的居民。我的大吼大叫声引来了街坊邻居的瞩目,纷纷从铁门内探出头。
“小江啊,怎么啦?”平日里对我照顾有佳的婆婆急匆匆地从楼梯上探出脑袋问我。我摇摇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大个子挤出了门外,大力地关上门。
唐漱石在门外说了几句,得不到我的任何回应,惺惺地走了。我听见窗外响起轰隆的跑车马达声,接着声音越来越远…我知道,他终于走了。***
那些日子,我从来不敢去回想,那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看清自己的污秽。林霈榆。在我僵坐在地上,望着窗户外夕阳染红整片天空的惨状,象一个巨人被割断了吼管喷洒出的鲜血,喷满了天际。然后我想到了林霈榆。一个给我钱,买我身体长达两年的男子,他从不愿意和我有任何交流,不听,不看,不问。给钱,做爱。这种生活方式正是我想过的,自信从不存在我的世界,尤其在遇见林霈榆之后,就好象成了只会在叫床的动物。我!地从地上爬起,翻箱倒柜的抓了几件衣裳,一股脑的塞进旧皮箱,当我象个疯子般在房间里乱找乱翻,弄乱了一切才突然发现,即使我收拾了行囊,即使我决心抛开所有想做个逃兵,可站在门口我才知道,无处可去。
电话响了,行尸走肉的接起电话,对方说:“江先生,很抱歉打扰你。关于这个月你母亲的治疗费用…”用那重复了一百多次的语气“我会尽快汇过去的。”
挂断电话,没由来的笑了起来。这个世界,奇妙地让人憎恶。拉来旧皮箱,将里面的行李统统倒了出来,撒了一地的简朴衣裳,和一包信封就是我的全部。
对,还有那个在医院里的母亲。我的母亲…恨过…怨过…又割舍不去的人。我摸着那一包至今未动用过的钱,自欺欺人的笑了笑,原来,我是为了母亲在出卖肉体的。
我没有爱着谁,因为我得不到回报,所以,不要去爱。好罢,既然全世界的人都希望看着我成为金钱和情欲的奴隶,这没什么的,我做的到的。我站在镜子面前,摸着镜中的双眼,默默的念道:只要我想做的,都可以忍受。
我可以的,我已经忍了十二年了,我可以的…林霈榆不常来报社,即使现在他那豪华到极致的办公室已装修得焕然一新,大得象个蜗牛壳的皮椅他甚至连屁股都没坐过一下,空荡荡的地方,和我。